第六十八章 展开说说(1 / 1)

可娘又说,他是娘的血变成奶喂着长大的,他就该听娘的话。

若是坚持分家,那就是忤逆,是不孝!

娘还说,若是他非得干这分家的事儿,今后不但他会被人戳脊梁骨,就连他婆娘卢氏,还有两个女儿也没法抬起头做人!

他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带着这股情绪,肖二干了大半天的活,还是抬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看方向,这个老实人憋了半辈子憋出来的叛逆也不过只是几个时辰而已。

他又去老宅的地里干活了。

人各有各的难处,如意他们总不好撺掇着肖二去闹,只能偷偷往他背包里塞了些吃的。

到地里的时候,肖二看到爹和三弟已经开始用饭,瞧见他,肖老三第一反应是冷哼一声,加快速度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饼子。

“哟,这不是二哥吗,以为你不来了,可没给你留饭。”

他沉默着开始干活,在三弟从未间断的冷嘲热讽中,没听见爹一声劝阻。

又累又饿回到家中看着大哥偷偷给他塞的夹着肉片的馒头时,他控制不住酸涩地红了眼眶。

肖家的鱼塘这下算是彻底成型了,村民们瞧着那占了整整一亩地的巨大深坑,也是佩服又心惊。

佩服肖家人这说干就干的冲劲儿,又为那鱼塘要用的水心惊。

如意感觉这几天经过她家地里人都多了许多,不由使劲翻白眼。

在人群中瞧见钱氏时她看准时机喊:“三婶这是担心什么呢,我家这么大个塘,难道还能背着人将它给灌满了?”

钱氏一脸莫名指着自己:“?”

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就是单纯来看大房笑话的。

再一看周遭那些讪讪的面孔,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做了筏子。

臭丫头,这傻病一好,心眼子也是加倍地养了回来,真真气人!

不过她今儿可不是来挨委屈的。

“如意这话三婶可听不懂,我不过是带耀祖去书院就学,恰巧经过罢了。”

巧个屁,从老宅去镇上可不经过这条路,这老娘们就是故意绕路炫耀呢。

不过真有书院能收这等不学无术的家伙?

瞎了眼吧。

手上裹着绷带的阿旭坐在一旁,觉得如意在用表情骂人。

他也帮忙挖鱼塘来着,但这双手养尊处优惯了,没几锹就起了水泡,再过会儿就又红又肿流了血,吓得肖家人再不准他下地。

这会儿大家都在忙,就他负责陪如意说话解闷。

幸好他是个博学的,山南地北的故事都知道些。

如意还夸他:“不愧是读过书的,将这人文地理都说的跌宕起伏。”

什么沐国天气,两国水土,全都头头是道。

今后要是找不回记忆,当个说书人也够养活自己了。

见她还在冲钱氏离开的方向撇嘴,阿旭话锋一转:“这乾元书院的院长我似乎有些印象。”

如意果然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她倒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院长收学生这般不拘小节。

阿旭道:“传闻这学院的院长本是寒门出身,他自小聪慧,三岁开蒙五岁成诗,家中倾尽所有供他读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为祖宗争光。”

“他也不负众望,八岁就有了‘神童’之名。”

“但,”他说,“仅限于他所在的县城。”

后来他离开那方寸之地前去求学,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知道便宜的笔墨纸砚写出怎样的诗词也无法令人惊艳,他知道山南海北的游历比不过权贵之家一封书信推荐,他知道寒门学子终其一生,也比不过有个好爹。

让这位曾经一心向学的院长放弃读书科考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在书院做的文章,成了另一名同窗的知名之作……

如意托腮听着,在阿旭缓慢而清晰的讲述中入了神。

她仿佛也能看到少年攒紧的拳头和咬紧的牙关,看见他同命运抗争却被一次次打到,看到他的愤怒和不甘。

“后来呢?”

阿旭清了清嗓子,如意立刻给他倒了杯水,见他双手都还缠裹着,就拿了根芦苇杆做的吸管插上。

他润了润喉,又继续说:“他去敲了登闻鼓。”

登闻鼓专为有冤者设立,凡有人击鼓鸣冤,官府必须受理。

但升堂之前,状告之人需受三十大板。

阿旭的声音听着有些远:“三十大板,若是使些暗劲,是能将人杖毙的。”

如意吞了口口水,明知那院长活了下来,还是有些紧张:“后来呢?”

阿旭又喝了口水,神色依旧:“他成功了,偷他文章的学子被剥了读书人的身份,世代不能科考,学院参与这些恶事的都得了惩罚,他在新一届的科举中脱颖而出成了探花。”

倒是个大团圆结局的美好故事,挺正能量,就是缺了点什么。

如意叼着特制吸管,强忍着想咬一口的习惯。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阿旭神神秘秘凑近:“那都是外界能知道的,我这有小道消息,听不听?”

如意双目放光,那必须听!

阿旭压低了声音。

“其实那院长得了高人指点,在敲登闻鼓之前先去了一个地方。”

他说:“公主府。”

如意忽然想到什么:“听说探花郎历来都是由相貌出众者当选?”

皇家严选,那想必这位院长年轻时相当俊美。

阿旭点头,用极为八卦的语气说:“公主对这位院长一见倾心,当即就认定了要他做驸马,自然是要护着些的。”

“而此人通过殿试后也果然被赐婚,尚公主。”

“这之后,他便办了乾元书院,与其他书院不同的是,这乾元书院更愿意为普通学子开方便之门。”

虽然有人滥用这便利走后门来着。

如意却听出许多别的意味。

历朝历代,驸马都不得为官,这是为了防止他借着公主的势力干预朝堂,结党营私。

尚公主对某些人来说是荣耀,可对于真正有抱负的读书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空有一身抱负,却只能当个皇家赘婿。

他当真甘心么?

登闻鼓后被罚的权贵想必不少。

皇帝给他赐婚,看似褒奖,细品之下,又何知不是对那些权贵的交代。

打一棒子给个枣,这就是帝王权术。

她撇嘴,满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