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安帝国,远东地区。
苏灿三人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了钟彪一行人。
钟彪一行人显然是很久没有吃过正常的餐食了,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狂喜的光芒,看到苏灿递过去的军粮,没有任何的推辞便开始狼吞虎咽。
干粮在他们口中发出轻微的咀嚼声,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仿佛这一刻,所有的疲惫和困苦都被暂时抛诸脑后。
等钟彪一行人狼吞虎咽吃完干粮,苏灿才继续问道:“钟长官和弟兄们在远东多久了?”
“从779年开始。”钟彪轻飘飘的一个答案,却是让苏灿三人呆愣在了原地。
帝国历779年到帝国历802年,整整23年的时间。
“779年远东军和魔族大决战。我们打输了,远东军被魔族完全打散。”没等三人从震惊中走出来,钟彪便继续开始讲述。
“远东军的建制彻底乱了,散兵和老百姓都混在了一起往胡迪山脉方向撤退。”
“后来我们在昭明市附近遇到了陈邵宽长官。陈长官在整编部队,想重建战斗力。”
“我们想了想,仗打成这样,当兵的都该死,干脆就加入了陈长官整编的远东军,继续打魔族。”钟彪艰难的将口中最后一口干粮咽了下去,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苏灿拍了拍钟彪的肩膀,安慰道:“这不能怪远东军。779年的几场战役,都是一边倒的溃败。人类军队对魔族完全不了解,无法有效作战。”
钟彪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香烟,是由干枯的树叶包裹而成的。在远东魔族占领区的23年间,他们的补给早已耗尽,只能用枯树叶作为替代品。
他叼着烟,眼神中透出一丝疲惫,伸手在身上找火柴,火柴盒已有些磨损:“这是从魔族崽子那里抢来的。”
史蒂夫见状,赶忙掏出香烟递给钟彪,同时也给在场的每个远东军士兵都递上了香烟。
钟彪接过香烟,放进口中,点着后,猛吸一口,然后魂飞天际般说道:“还得是这玩意儿,进到嘴就得劲儿。”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享受久违的正宗香烟。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难得的放松,仿佛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战场上的战士,而是回到了和平年代的普通人。
直到烟头烫手,钟彪才舍得把烟扔到脚下踩灭,他抹了把脸,继续讲:“那会儿着实打得艰难。魔族见面就拼命,刀剑断了就用爪子撕、牙齿咬。”
“他们...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战斗。”
“我们和魔族打野战,我们打不过,四五个弟兄才能换一个魔族下来。”钟彪的声音中有种淡淡的落寞。
史蒂夫又给钟彪续上一支烟,钟彪深吸了一口,逗乐子般从嘴里吐了了一个烟圈。
“后来,陈邵宽长官意识到远东已无法守住。他表示,战局至此,已非人力所能改变。然而,仍有远东的百姓向西撤离,我们应继续向东作战,拖延魔族,为西撤的百姓争取生路。”
苏灿问道:“你们都跟着陈长官去了吗?”
钟彪笑了笑:“当兵吃皇粮,帝国和百姓需要我们时,我们不能逃避。我们跟着陈长官一路向东,最后驻扎在了临水市。谁能想到,这一守就到了786年。”
苏灿迅速回顾了779年第一次远东战争的全过程,终于完全理解了这场战争,他对眼前这群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肃然起敬。
在779年的第一次远东战争,远东军几乎全军覆没,魔族在全面占优的时候突然停止进攻令许多历史学家和战略家感到困惑。
然而,正是这段看似停滞的时间,成为了歌安帝国防御的关键。
胡迪山脉作为帝国的天然屏障,其要塞的建设对于抵御魔族入侵至关重要。
在过去的四个月里,歌安帝国不仅完成了胡迪要塞的初步建设,还强化了全国的防御系统,训练了大量新兵,并完成了胡迪要塞的全面部署。
如果没有这段时间,歌安帝国甚至是整个人类世界可能早已被魔族彻底摧毁。
想到这里,苏灿接着问:“当时陈长官带了多少军队前往临水市?”
钟彪无奈地摇头:“我不太清楚。听说一开始收拢八万多人,中间和魔族打了几次。最后到临水市好像还有五万多人。”
“786年,陈长官牺牲后,临水守城部队仅剩不足一万人。新任张先云长官决定组织突围,最终四千多部队冲了出来。”
“张长官命令我们原地散开,以两百人为一小队,开展游击作战。临行前,他强调我们必须坚持抵抗,进行游击破袭,待祖国光复远东,再在远东军旗下为国效力。”
钟彪说完后,苏灿的目光缓缓扫过钟彪和他身边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远东军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些军人,实际上是被帝国遗弃的人。
779年,帝国放弃了远东地区,那些曾在远东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远东军,瞬间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军。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正是这群被帝国抛弃的人,用血肉之躯为祖国赢得了宝贵的缓冲时间。
即便被帝国遗忘二十年,他们依然日复一日坚守并执行当年远东军长官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坚持抵抗,游击破袭,等待光复。”
但是这看似简单的十二个字,绝大部分人只做到了坚持抵抗、游击破袭,却永远等不到远东光复了。
苏灿站起身,认真整理衣服,大声说道:“远东军游击小队全体听令!”
钟彪和他身后的十几个中年男人也站起来,尽力挺直腰板。
苏灿继续大声命令:“歌安帝国边防军斥候营营长苏灿,代表歌安帝国远东指挥部,命令你们立即编入歌安帝国边防军斥候营!停止游击破袭任务,准备撤退!”
钟彪和身后十几个中年男人齐声应道:“是!”
回答完毕,钟彪和同伴们像放下心头巨石,不约而同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那笑声起初欢快轻松,渐渐却夹杂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只见钟彪一边大笑,不知何时,泪水已如决堤洪水般从眼眶涌出。
钟彪似乎想掩饰情绪失控,连忙抬起脏兮兮、满是尘土与血迹的大手,在同样沾满污垢的脸上胡乱擦拭。
然而,泪水仿佛无穷无尽,任凭他怎么用力,始终无法彻底擦干。
一旁的白晓努力克制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花,强装镇定地为钟彪及其他受伤的人包扎伤口。
史蒂夫默默收拢地上散落的武器,拍拍钟彪的肩膀:“老彪,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