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打开家门看到方信站在外面,王红娟不禁惊叫一声,本能的就想要赶紧把门关上。
“哎,等一下!”
方信眼疾手快,马上伸手推住门,让王红娟使尽了浑身力气都纹丝不动。
“你,你到底还来找我干什么?”
王红娟大声哭起来:“我的名声都臭大街了,也没脸见人了,还要去坐牢……这辈子就全毁在你手里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吗?”
方信定定的看着她,那一双哭红的眼睛,憔悴苍白的脸,还有像冬天的落叶般颤抖的单薄的身子,
缓缓问道:“这一切,并不是我造成的,不管你对我有什么看法,我都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对吗?”
王红娟哭声止住,浑身一僵,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苦涩的说道:“是啊,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活该,我该死……呜呜呜……”
说着又情不自禁捂着脸大哭起来。
方信趁机把门推开,迈步跨过门槛,径直穿过院子往北屋走去。
王红娟吃了一惊,赶紧随后跟上,
“你给我站住!不许到屋里去!”
一把死死的拉住方信的胳膊,发疯似的大叫:“我都已经这幅样子了,你要嘲笑我也好,打死我也好,要杀要剐随便你!就是不许去打扰我娘!”
“哦?”
方信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那张凄厉而扭曲的脸,脸上泪痕遍布,显得有些狰狞。
知道她此时心情已经失控了,也不好再继续刺激她,
便放缓语气,慢慢说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恰恰相反,我想要帮你一把。”
“帮我?呵呵!我不信……”
王红娟自嘲的扯扯嘴角,喃喃的摇摇头:“我一个犯了诬陷罪的女人,这年头世上哪还有好人……”
“你直接告诉我,方军到底拿住了你什么把柄?你到底有什么困难无法解决?”
方信单刀直入:“说出来,我就能帮你。”
王红娟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是方军?”
话刚出口就发觉失言,赶紧捂住嘴,却为时已晚。
方信淡淡一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就算你一个字都不说,那也瞒不过我,方军给你的半斤肉,你吃完了没有?”
“啊?你真的知道?”
被一句话击溃了防线,王红娟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
“我知道你还是一个黄花闺女,方军只拿出半斤肉,你应该也没那么贱,”
方信淡淡说道:“你是不是有把柄被他抓住了?事到如今,再不说的话,就真的没有人能帮你了。”
“我,我……”
王红娟脸色不停变化,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就在上个月,王红娟负责的广播站出了一点小小的故障,王红娟就向大队申请了一笔维修经费,也不多,就区区十块钱,
但王红娟没有将之用于维修,而是悄悄装进了自己口袋,拿去在外面找赤脚医生买了一些药,回家给卧病多年的娘喝了。
她自以为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人会发觉,不料却被方军突然找上门来,以此相威胁,叫她去诬陷方信,
王红娟起初坚决不肯,但方军又拿出半斤肉,说是给她许久未见荤腥的娘补补身子,然后又答应事成之后还会给她更多的补贴。
如此威胁加上利诱,让王红娟终于心动了,昧着良心答应了下来。
“现在我全都坦白了,我不是人,我没良心!你把我送派出所吧!”
王红娟一脸死灰的闭上眼睛。
方信缓缓吸口气。
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善良而无助的姑娘啊……
错不在她,错的是生活,是苦难。
公社也是有卫生院的,也有合作医疗制度,但是一来缺医少药,二来像沂蒙县这么贫困的地区,公家承担的部分很少很少,个人承担的医药费更多一些,
像王红娟这样的家庭,根本就承担不起。
“你或许对法律不太清楚,只要我不告你,就没有人会送你去坐牢,恰好我没那份闲工夫。”
方信轻轻说道。
“什么?”
王红娟倏地睁大了眼睛,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信,
“我是要把你害的身败名裂的,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可是我安然无恙,而下场很惨的是你啊……”
方信耸耸肩,淡淡一笑。
王红娟无言以对。
“拿着吧,给你娘买点好药,多买点鸡蛋和肉,好好补一补身子。”
方信把口袋里还没捂热乎的一百块钱拿出来,轻轻放在王红娟的手里,
再不停留,转身快步离去。
王红娟怔怔的看着手里一百块,发了一会呆,才猛然回过神来,赶紧站起来追出大门,方信却早已走得没了踪影。
“谢谢,谢谢……”
倚着门框,王红娟喃喃的哭泣着,泪如雨下。
“哈哈,饭做好了吧?我都饿坏了。”
回到家,方信一步迈进屋内,便马上迫不及待的叫嚷起来。
“早就做好了,就等你了,”
贺慧丽轻嗔一声:“看你,也不知到底忙些什么,再不回来天都黑了,吃饭都要吃到鼻子里去了。”
方芳正蹲在墙角,用地瓜秧子喂了小鸡仔和猪苗,
看到方信回家,马上欢呼一声跳起来:“哥哥你终于回来啦,我也饿啦……”
“看把你们两个急的,来来来,吃饭吃饭。”
杨湘宁温柔的笑着,手脚麻利的掀开锅盖,舀出一碗白菜炖肉汤,摆在灶台上,
又去拿出四双筷子和四个白面馒头,分别递给大家,
“慢点吃,别着急,趁热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