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本尊驾临东洲,准尔等参拜(1 / 1)

本尊驾临东洲,准尔等参拜

东洲,南平府城。

相较于别的残破之地,这座被三仙教占去的大城勉强还像点样子。

倒不是因为仙家心善,而是因为他们初来乍到,需要修筑大殿,供上三清神像,方才能让此地的难民知晓,南平府已经换了新的主人。

供三清的地方,自然不能太过简陋。

但如今,这座新修筑的宏伟大殿却是死气沉沉,略显几分阴暗。

没有了来来往往的仙家,仅有寥寥三五个弟子,神情低沉的瘫坐在主殿中间,原本华美的长衫已然破碎,其上血渍还未完全干涸。

在这淡淡的腥味中,他们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却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南平府,乃是三仙教在东洲占下的第一座大府,当初在赤云洞楚夕师兄的率领下,一众弟子势如破竹,打的那群和尚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

当在这座府城修下大殿的那刻,几乎所有前来东洲的弟子都是斗志昂扬,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然而好景不长,先是东须弥中的诸多天骄反应过来,联手抵挡住了三仙教的攻势,随后在争斗过程中,那群大自在之辈又是频繁暗中相助。

可无论如何,就算接连丢掉了占下的道场,只要南平府还在,众多弟子便不会气馁。

直到在楚夕师兄和那名望丝毫不输于他的妙音菩萨的斗法中,妙音菩萨的师尊,东须弥中那位大自在莲珠菩萨突然出手,仅一掌便是毙杀了楚夕师兄。

自此,三仙教众多弟子犹如丧家之犬,死伤惨重,再无还手之力。

就连这最后一座南平府也是岌岌可危。

“项鸣师兄。

几人中唯一那个女弟子拭去唇角猩红,抬起头朝殿外看去,她已经听见了那阵阵整齐而又沉重的声音,下意识轻唤了声在场威望最高的那位师兄:“他们来了。”

”……”

一身暗青色法袍的中年,分明是受伤最重的那位,就连胸口起伏的弧度都有些紊乱,他徐徐睁开眼眸,瞳孔中有一缕绝望稍纵而逝,随后又闪烁起锐利的凶光。

大殿内再次陷入死寂,无人说话,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退无可退,唯有死战。

菩提教已然不讲规矩,那就干脆用自己等人的性命做代价,待到长辈们亲临东洲,问罪须弥山的时候,再添上几条说辞!

如果说刚来东洲的时候,大部分弟子虽然口中喊着要替赤云洞和灵虚洞的师兄师姐报仇,但心底更多是想要出来捞点香火。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屈辱和不公,他们早就生出了真切的怒火和恨意。

便是陨落南平,也要从那群和尚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踏踏踏——

方才还在城外的脚步声,转瞬即便响彻周遭。

上千个罗汉手提长棍,神情威严的穿过长街,然后整齐的止步,将这座大殿围的水泄不通。

难民们全都躲在府城的角落里,看着那高高升起的佛光,如烈日般刺目而灼热,他们近乎被烫瞎了眼睛,眼眶里包着浑浊的泪,再不敢抬头,只能如肮脏低贱的蛆虫般蜷缩起身子。

这是神仙斗法,岂是凡人可以一窥的。

天幕深处,智空和尚看着这一幕,心底忽然颤了颤。

他终于明白过来,未来世尊为何说这一切与其没有关系了。

南洲看似每次的举动声势浩荡,先是七宝菩萨讲法,又是几大罗汉传经,但细想下来,真正派出来的人也就那寥寥几位。

现在眼前的这情形,仅是围困一座府城,便出动了上千位罗汉,这才是一座须弥山全力以赴的真实模样。

菩提教或许不擅长那许多神妙的手段,在阵法之道上,也比不过三仙教的繁密晦涩,显得粗陋简单。

但简单,并不代表弱。

随着上千个罗汉同时将棍头往地上一杵,原本浩瀚的佛光忽然就被拧成了一束,将整座大殿给笼罩了进去。

而后,·他们齐齐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几位菩萨悠然从容的走到了殿前,为首者再轻轻踏出一步,捻动着手里的佛珠。

妙音师兄因为先前的插曲,不便再参与南平府的事情,但这群仙家不打招呼便杀到东洲,出手狠辣,导致东须弥损伤了这么多同门的事情,也绝不是可以随意放过的。

“我给了诸位许多时间。”

领头的菩萨微微一笑,嗓音发寒:“但现在看来,你们似乎不愿走……那应该就是想死了。”

话音落下。

大殿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嗤笑。

下一刻,几位身形笔挺的仙家并肩走到了殿外,哪怕衣着污秽,倒也没落了气势。

“你们怎么赢的,自己心里清楚。”

项鸣真人略微昂起下颌,轻蔑的俯瞰着眼前这一众和尚。

没想到那群菩萨并未觉得丢人,反而笑呵呵的相互看去,随后才重新打量起了面前这群三仙教弟子,认真道:“怎么赢,也都是赢。”

“这里是东洲,尔等头顶坐着佛祖。”

领头的菩萨停止了捻动佛珠,唇角掀起狞意:“不服的,把你们长辈也唤来,你看看他们敢不敢来。”

“你!”那女弟子愤慨拔剑,被气的浑身都在发颤。

项鸣真人脸色微沉,抬手拦住了师妹的唾骂,阴森。森道:“无需多费唇舌,等会儿打起来……就先杀他。”

闻言,领头的菩萨脸色微滞。

眼前这群人,就是一群困兽,满脸的死相,只等着临死前咬下一块肉来,现在自己就是那块肉。

不过只是顷刻,他脸上又重新浮现出笑容,悄然退后一步,回到人堆里,讥诮道:“就你们现在的模样,丧家之犬,还杀得了谁。”

说罢,他大手一挥:“启阵!”

几位菩萨腾空而起,各立一方,以自身果位调动上千罗汉组成的大阵,笼罩大殿的佛光倏然化作了一枚金钟倒扣而下。

哪怕拥有如此优势,他们仍旧没有和三仙教弟子正面争斗的意思。

在困住几人之后,几位菩萨盘膝悬空而坐,皆是双掌合十,略微垂眸,唇皮迅速翻动,开始颂念起了大经。

在浑厚的佛音声中,几位三仙教弟子脸色骤变,看着周身悄然而起的金河,浑身劫力开始迅速消退。

项鸣真人反应最快,探掌抓住一条丈长的大幡,狠狠朝着金钟砸去。

咚!

金钟表面似水波荡漾,汹涌金河倒转而来,裹挟着他的身躯,将其径直轰回了大殿前方。

项鸣真人狼狈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本就身负重伤,此刻手臂在地上用力撑了几下,尝试了数次也没能重新站起来。

他倏然回头,看向了金钟外面,瞳孔微缩,落在了那群罗汉的身上。

只见这群人的右臂之上,皆是被人看似随意的添上了几道朱红经文……又是那群大自在菩萨的手笔!

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杀了楚夕师兄,已经坏了规矩,在自家长辈还未降临东洲之前,这群老贼还不肯收敛。

项鸣真人脸上露出一抹凄然,啐出口中血浆,厉声道:“莫要靠近这金钟,护住己身,他们是想生生炼化了我等,你们只要多坚持些时日,务必撑到北洲来援!”

”……”.

剩下几位弟子听话的径直坐下,调动劫力护体,虽减缓了劫力消散的速度,但他们眼中却是接连涌现出了绝望。

北洲和东洲之间何其遥远。

等到同门把消息带回去,那边局势同样复杂,教中长辈也未必能立刻做出决定,稍稍耽搁一下,自己等人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鼠辈!有胆子的便撤了法阵,与我真刀真枪的斗上一场!”

那位女弟子显然已经看破了一切,无非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她死死攥紧仙剑,发出一声低吼。

”……”

几位菩萨冷冷扫了她一眼,面露嗤笑。

劫力动荡间,整整五尊金身法相的轮廓出现在了云

端之上,这些伟岸的菩萨金身全都双掌合十,漠然的注视大殿。

它们的身躯连接起来,形成了一座牢不可破的囚笼。

“你还是老实呆着吧,莫要死的太过难看。”

头顶佛祖,有须弥山撑腰,真刀真枪的斗法?尔等也配!

“啊——————”

女弟子感受着浑身劫力已经消融大半,发出一道锐利尖啸,她可以接受斗法输给这群和尚,任杀任剐也无怨言,但唯独接受不了一身所学没有半点用武之地,只能枯坐等死,憋屈的败在那群大自在之辈的手段下。

她调动剩余劫力,手中仙剑迸发白芒,整个人纵身一跃朝着金钟飞去。

“唉。 ”

云端另一处,智空和尚轻轻叹了口气。

他倒不是心疼三仙教的弟子,毕竟对于人间而言,两教便是最大的妖祸,哪有什么好东西。

智空只是有些感慨,在这红尘香火面前,曾经高高在上的神佛仙尊们,竟是连起码的体面都不要了,闹的如此难堪,与那夺肉的野兽也没什么区别。

“差不多也就到这了。”

未来世尊淡淡道:“无论是菩提教还是三仙教的门众,都不敢影响到大劫,这几人死的也不算亏,至少待到和谈的时候,能替三仙教多换取几块道场。”

身为天地间最尊贵的六位教主之一,他看得远比普通人要清晰的多。

别瞧眼下好似是什么生死大仇一般,可两边的金仙和大自在菩萨们,绝对没那个让事态失控的胆子,和解是必然的事情,而且应该不远了。

顶多就是再让三仙教弟子们出一口气,紧跟着便是

握手言欢,然后商议着如何分割道场,最后再选出一尊仙帝。

在诸多一品巨擘的操控下,这不过就是一场大戏罢了。

两人短暂的搭话间,那声尖锐长啸已经刺破了天际,剑芒如虹,本应贯穿苍穹,此刻却如困龙一般只能屈身于金钟内,看上去稍稍有些可怜。

几位三仙教弟子怔怔的朝着上方看去,只见师妹如飞蛾扑火般撞上了金钟。

耳畔的剑啸声似乎在下一刻就会戛然而止。

几位菩萨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若是正儿八经的死斗,他们或许还惧其几分,但在须弥山早就准备好的困杀之局面前,今日只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不可能出半点意外。

顶多三日时间,南平府中的一众三仙教弟子便会全部化作浓水,以此警示那些还敢留在东洲的仙家。

然而就在这时,那本该息声的剑啸却并没有停止,反而比先前刺耳了百倍,充斥着肃穆的杀机。

剑光似白龙银瀑,自天河坠来。

它从五尊菩萨金身当中落入了人间,所过之后,那几双威严难言的金眸突然失去了光泽,巨峰般的头颅轰然从肩膀上滑去。

伟岸雄壮的身躯上面,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在那白虹掠过的刹那,就连刺眼的佛光大日都黯然失色起来。

轰——

犹如雷霆的动荡声中,金身法相全都崩碎开来。

那口巨大的金钟上爆发出了连绵不绝的咔嚓声,连一息时间都没撑到,便是彻底化作了虚无。

”……”

女弟子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剑,其余弟子则是惊愕的盯着她。

几位菩萨齐齐喷出血浆,眸子里涌现几分骇然之色,上千位罗汉尽数倒飞出去,难以置信的瘫在了地上。

但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女弟子身上移开,看向了大殿的前方。

在那石阶之上,插着一柄古朴的仙剑。

“来者何人!敢在东洲撒野!”

领头的菩萨满脸猩红,狰狞的抬头看去。

“这是什么情况?”远在天际的智空和尚也是一脸茫然,哪怕他有了金蝉果位加持,但也没能察觉到丝毫端倪。

如此骇人听闻的一剑,当然不可能是出自那女弟子之手。

未来世尊挑了挑眉,无奈伸出拐杖抵住智空的下颌,将这小和尚的脑袋撑起来,让其朝北边看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那若隐若现的云端,一辆龙凤牵引的白玉宝辇从容的沉入了人间。

宝辇上,金簪玄裳的道人安静靠坐,单手支着俊秀侧脸,眉眼间携着几分慵懒,淡然的俯瞰着这座大府。

在其前方,神虚老祖化作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童子,下一刻,他稚嫩的嗓音便是响彻整个南平府。

“三仙教太虚真君驾临东洲。”他唇角微扬,看向脚下的一众和尚,毫不掩饰眼中那抹轻蔑:

“尔等可以跪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