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朝边境 虎洞城
南猎军的黑色旗帜高扬在虎洞城外。
黎明将至,灰蓝色的天地间火光彻天,接连几声巨响,漫天黄沙起。
城墙上了望楼倒塌,虎洞城的旗帜被打倒。漓军叠人墙堪堪才扶住摇摇下坠的旗帜。
“快!弓箭手摆阵!”城墙上的守城将高喊道。
辛深飞速爬上城墙,往下看去。
虎洞城外密密麻麻站了数万士兵,皆着绛红细鳞棉甲。
“交出九皇子,否则踏平虎洞!直上东漓元京!”上官双坐在马背上拉满火羽长弓瞄准辛深。
辛深紧紧盯着那个手持九尺银纹长枪跨坐在烈马上的男子,他厉声道:“南容宣!”
“你领兵攻我虎洞岂是为了南淮景!分明别有用心!”
“挑起两国战火实为千古罪人!”
青年昂扬着头,眼里溢出势不可挡的凶光:“上官双!”
一阵尾羽带火的箭羽破空直朝高墙而去,一只手将辛深往后一把扯回,前头持盾步兵迅速上格挡。
辛深被拉得后退好几步,他转头一看,惊喜道:“舅舅!”
赵阳望着城墙边,他放开了辛深的胳膊:“送世子回去!”
“舅舅!”辛深咬牙,往前正要理论。只见赵阳将扎进盾中尾部燃火的箭拔下来,整个盾四分五裂,他取下穿在中间的黄色绢布。
“这?”辛深认出这是他们漓朝皇家专用的银蚕布。
赵阳看着上头盖着漓朝玺印、言称要求南圣九皇子入赘为王夫的明信,不自觉用劲握紧了绢帕。他盯着那张狂的青年,喊道:“荣王!我朝从未扣押过你们的九皇子!”
“何谈交出!”
“反倒是我们太女在你南圣下落不明!”
“舅舅!你怎么能说阿和……”辛深急着往前冲,被士兵拉住,甚至反押住了,“放开!”
“嗷?”南容宣讥讽地扬起唇道:“赵王是不识字?”
赵阳按捺着胸口的火气,明易水意图改制,收回封地。此战一开,但凡明易水不顾太女性命,不派兵支援虎洞…从而逼他臣服新制,将彻底瓦解他的虎洞城!
而那位手握重兵的年轻荣王,不选择明易水中央封地去驻军施压而是在他虎洞城外,分明就是吃准了这点……实在狡诈!
明知如此,只能生生忍下。
“本王奉陛下旨意,前来接回九皇子,漓朝若是再不开城门交出九皇子——”
青年将他手中那个崭新九尺三寸狼头银纹长枪横在胸前,恣意张狂:“我南猎大军将踏平虎洞!直上元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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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雨渐渐停了,李抒玉站在廊下,仰头看着一对待在窝里躲雨的小燕子。
墙壁上还有当初慕容弛带着礼狱司的人刺杀的痕迹。她们潜进这座尚未收拾的宅院,并不是久留之地。
白洛从院外冲进来,将那对燕子惊飞,李抒玉收回视线,看向来人。
“王妃,两条路线都安排妥当了。”
李抒玉点头,没说话。
白洛瞥了眼李抒玉身后紧闭的房门,乖乖站到她身旁。
“如果按最近的路,阿泽应该只用两整日加一夜,若是绕路而来……则用三天加两整夜。”女子低喃道。
白洛沉默地看着李抒玉的侧脸,肤白赛雪,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一双纯净明眸盈盈看着你时,很难想到她是个这般敢豁的出去的女子。
既有那慈悲心肠,为了那些不相干的官家女眷也要进皇陵,明明前夜白渊说要带上人皮面具顶替她进皇陵的。
屋子里是她无论如何也要救下的妹妹,尽管今天早上刚刚了结她妹妹的亲兄弟李云初,丝毫不犹豫,仿佛已经杀了很多人一样的干脆。
身腰纤细,感觉一个石子都能打断。白洛忍不住蹙起眉头,她就像不会怕一样,敢留在这金州。
可是临到太子妃拔剑,却又不敢看了,让舒儿和白渊进去帮忙。
虽说这么些时日,他和白渊奉主子之命日夜守护。实则,都被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支配着。
甚至,可能最后作为诱饵……
白洛赶紧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乱七八糟甩了出去,他们白隐卫是绝对不会让夫人落到这种境地的。
小燕子好不容易去而复返,落在了李抒玉眼前的围栏上。
一个黑影笼罩,小燕子又扑棱着翅膀匆匆飞走。
白洛一下闪身挡在李抒玉面前,见是熟人,轻咳了下,不着痕迹的将搭在腰间火器上的手拿开。
“王妃,战报!”段知节忽然从天而降,激动道。
李抒玉迎上去将信封夺来。信件展开,迎面就是那张狂而熟悉的字迹,仿佛能看到书写这封信的人是用何种心情写下的。
女子的眼底一下溢满了笑意。她抬头将信递给白洛,“王爷趁夜攻打东漓虎洞城,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将虎洞城和褚林城之间堵死,也就是说,明薇和回不去了?”白洛看向李抒玉。
“那就看,我的祖父能不能再使一招食福术了。”李抒玉嘲讽道。
段知节冷哼,“真没想到,明薇和冒了这么大险进南圣,居然是为了劫走李尘归。”
“早知道,我在回不湛第一天,就潜进监司,将李尘归一脖子抹了!”
“无妨。”
李抒玉弯了下眉眼:“李尘归应是想亲手死在我的手里才甘心吧。”
白洛附和地点点头,“没错没错!”
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精致而放大的脸,脸上那双桃花眼里正带着冷漠的审视:“你方才在想什么?”
白洛呼吸一窒,往后踉跄了一下。
段知节眼瞅着白洛从耳后开始整张脸忽然爆红。他眼一瞪,抬手一拳捶在他的胳膊上。
“啊!疼啊——!”白洛捂着胳膊弯下了腰,爆红的脸变得更红了。
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舒儿气喘吁吁道:“姑娘!成功了!”
李抒玉二话不说,转身往房中走去。
白洛蹲在地上,痛呼道:“你干嘛啊?我什么也没想啊呜呜呜……”
“你给我小心点!”段知节没好气道:“失魂落魄的,连我方才靠近都没发现。”
白洛冷哼一声,偏过头懒得和这个粗鄙的莽汉计较。
……
屋内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旁边几大盆水都染成了赤色。那把被血浸透的长剑丢在一旁,真是触目惊心。
床上的女子沉沉昏睡。
“夜里可能会发高热,她暂时还未彻底稳下来。”萧琼舟轻声道。
李抒玉点头,“我知道。”
她转头看向萧琼舟,男子两边衣袖高高卷起,身上脸上都无法避免地沾上了血,连发丝都被汗水打湿。
“琼舟,多谢你。”
萧琼舟摇了摇头,唇色都累得有些泛白,却故作轻松:“体力活而已。”
“你快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
萧琼舟此刻浑身黏腻也不好受,他点了下头:“好。”
李抒玉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对着白渊和舒儿二人道:“你们也去休息吧。”
白渊和舒儿对视一眼,将房中收拾了下后离开了房间。
李抒玉隔着一层床帐,看着床上沉睡的女子。
云瑶该怎么接受南珏意和世宁的离世。
到底……该怎么说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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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深夜,夏日的地牢也是冰冷的。
她靠在墙上,怔怔望着那一小方天空。其实是看不到天的,只不过透了点光亮。
身后响起了锁链的声音,南昭敏才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她不出声,身后的人也不出声。
南昭敏拧眉,不耐烦道:“来本宫这儿乘凉来了?”
“昭敏。”
身后那道熟悉而清冷的声音,让她的心脏狠狠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