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陆宅那边的暗桩传信过来了。”
承晖殿内,琼枝将字条递到主子面前。
苏照棠接过一看,柳眉轻挑。
昨夜,陆洲白竟失手将自己亲娘给掐死了。
琼枝接着道:“今晨陆洲白以母亲暴毙为由,已为袁氏发丧了。
姑娘,咱们要不要插手?”
苏照棠眯了眯眼,道:“先留足证据,不必急着动手。”
弑母是重罪,此事一旦曝光,陆洲白难逃一死。
可他才刚刚当上掌淤使一天,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他。
还是让他继续与夜香为伍,更合她心意。
念及此处,她唇角微勾,道:“传令下去……”
一日后,袁氏匆忙下葬。
陆洲白披麻戴孝,捧着灵位牌回到家中,暗暗松了口气,眼里甚至掠过一丝轻松。
如此也好。
他为母守孝,丁忧三年,也不必再去整日与大粪为伍了。
待得三年后,新皇早已继位。
陛下许是会记得他在凤仪宫中表现,提拔于他。
日后位极人臣,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正想到这里,忽然看到一群宫人踏进了门槛。
领头的内侍太监呵呵一笑:
“陆大人,东宫有口谕传来。
而今整个京城,只有您一位掌淤使。您官阶虽小,职能却是不可或缺的。
国事大于天,殿下特许您缩减孝期至一个月。一个月后,还请您准时去工部上值!”
陆洲白闻言脸色骤变:
“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还是太子妃的意思?”
内侍太监笑容微冷:“陆大人听令就是,问那么多作甚?”
陆洲白咬牙切齿:“是不是苏照棠?”
“大胆!你一个小小八品官,竟敢直呼太子妃娘娘之名?给我掌他的嘴!””
内侍太监一声令下,身后太监立刻上去按住陆洲白,啪啪连甩巴掌。
直到陆洲白的眼神由愤恨化作哀求,内侍太监才叫人松开。
“陆大人,所谓因果报应不爽,你从前犯了孽,现在报应来了,自然是要乖乖受着,怪不得别人。”
内侍太监凑到陆大人耳边:“娘娘还说了,您要是不服,大可将此事闹大。
到时候您的母亲到底是暴毙,还是有另外的死法,可就不好说了……”
这番话说出来,陆洲白脸色瞬间惨白,眼里浮现惊惧之色。
苏照棠,她竟然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
“怎会如此……”
他软软瘫坐下去,两眼无神,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
而与此同时。
李婴在家中躲了两日,终于鼓起勇气,选在人最少的酉初时分,入宫见父皇。
谁知到了父皇寝殿前,却被周能拦了下来。
“睿王殿下,真是不巧。十三皇子殿下正在里头,您可得等一等了。”
李婴闻言脸色微变:“十三弟,他怎么来了?”
周能滴水不漏,笑眯眯地回道:
“殿下您关心陛下,其他殿下自然也是不差的。”
李婴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索性便也不问了,默默在殿外等着。
寝殿内。
李承泰跪坐在龙塌前,咧嘴笑问:
“父皇,您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想让儿臣当太子?”
不等老皇帝点头,他就叹了口气:
“您这不是害儿臣吗?
二皇兄对您的皇位可是势在必得,儿臣哪敢跟他抢啊。”
老皇帝被气得猛地咳嗽起来:
“混账东西!胆小如鼠,日后如何堪当大任?”
“父皇您说得对,儿臣就是胆小。”
李承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父皇您也别指望儿臣争气了,有些事儿臣虽不参与,但也看得真真儿的。
您都把陇西军送到二皇兄手里了,要是六哥没了,下一个太子非他莫属,谁也争不过他。
儿臣还想多活几年呢,您就别打其他主意了!”
老皇帝被气得脸色通红,随手抄起玉枕就扔了过去。
“滚!你给朕滚!”
李承泰一个灵活闪身避开玉枕,嘻嘻一笑:
“父皇息怒,儿臣这就滚!”
说完他转过身,笑容瞬间收起,眼里尽是冷意。
这老头儿真以为自己还是年轻的时候,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让谁继位,就让谁继位吗?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当年他母妃的母家,因为弄丢了敬献上朝的宝物,就被满门流放。
母妃也因此失宠,郁郁而终。
他自幼年起住在十王居,要不是有六哥护着,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皇位,只能是六哥来坐。
其他不管是谁,他都不认!
心里如此想着,李承泰出了殿门看到李婴,立刻换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二皇兄,你也来看望父皇?”
不等李婴试探,他便拍着胸口,一脸后怕地说道:
“你可得进去帮我劝劝,父皇居然想让我当太子,吓得我立马就跑了。
我三年前就说了,只想当个闲散亲王,这储君之位,我看还是二皇兄你最适合坐。”
李婴闻言心下微沉,面上却是不显,笑道:
“十三弟不是最喜欢你六哥吗?怎么这会儿忽然倒戈了?”
“我自然还是更喜欢六哥,可……”
李承泰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不说了,趁着宫门没落锁,我再去看看六哥,失陪了。”
言罢,李承泰匆匆离开。
李婴眯了眯眼,目送他离去。
待得周能从殿内出来,允他入内,他立刻收回视线,整了整衣襟,踏入寝殿,径直跪在床前。
“父皇,儿臣特来请罪。”
老皇帝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目光冰冷,轻哼一声。
“睿王救朕有功,何罪之有?”
李婴头更低了:
“是儿臣救驾不利,让父皇受伤。
儿臣是派陆洲白入内,口出奇言,令吴相如松懈,好让藏身在暗中的箭士偷袭。
不曾想箭矢还未放出,倒是让左统领抢先了一步,致使父皇对儿臣生了误会。
儿臣的冤屈,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婴哀声一叹,五体投地,跪下大喊:
儿臣对父皇之心,天地可表,绝无害您之意,还请父皇明鉴!”
此番话道出,老皇帝冷淡的目光立刻有了些许动摇。
他看着跪伏在地,久久不动的儿子,眼神逐渐复杂。
罢了。
就当是他,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