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产学研相结合(1 / 1)

对于数学系和经管系联合培养的问题,裴瑜却没有急着道谢。

走进北大校园之后,裴瑜对自己的前途思忖再三。

她决没有开历史倒车的打算,作为从大约40年后穿越回来的人,推进市场经济改革已经是裴瑜认定的道路。

她了解未来华国经济会如何腾飞,也相信改革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选择。

但是裴瑜不喜欢沉溺于学术的象牙塔中,埋首于西方经济学的故纸堆里,翻来覆去地念叨凯恩斯等人的“经”。

在这个年头,吹凯恩斯还不如吹弗里德曼。

凯恩斯的理论虽然曾经很有影响力,但现在这个年代还死抱着不放,就显得有点过时了。

至少弗里德曼的货币理论不仅能解释大洋彼岸的美利坚为什么会陷入经济停滞和通胀并存的滞涨局面,还主张控制货币发行、减少政府干预,和华国逐步放开经济管制、引入市场机制的改革方向相契合。

不过光是跟着别人吹捧弗里德曼也没什么意思。

弗里德曼的货币理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了,也是从五十年代的故纸堆里翻出来的。

到了八零年代的现在,美利坚和英吉利政府方面都已经采取了符合货币理论的政策,里根和撒切尔的经济改革正搞得热火朝天,弗里德曼的理论几乎成了显学。

也就是说,现在若是去跟风鼓吹弗里德曼,只能称得上是跟得上时代潮流,但没有丝毫创新,更无法引领未来,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裴瑜可是从21世纪穿越回来的,还绑定了一个金融科技系统,要是她只想着在学术圈里做一个念经型混子,整天跟风往热点方向使劲灌水,写一大堆人云亦云的论文,那也太对不起穿越者这个身份了。她可不想成为穿越者之耻。

这么一想,裴瑜开始认真盘算起来。首先排除数学方向的纯理论研究,虽然她数学底子不错,但整天研究那些抽象理论,离现实太远了。

其次再排除为现行政策辩经的御用文人之路,这种路子虽然能混得不错,但说到底就是个应声虫。

想来想去,裴瑜还是觉得,更适合她的培养方案,应该是产学研相结合的,也就是和产业界的联系越紧密越好。

1986年的华国正处于经济改革的起步阶段,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沿海地区的开放政策吸引了外资的涌入,市场经济改革的浪潮正在席卷全国。

如何取得和产业界的联系,是裴瑜目前考虑的主要问题。

现在企业和高校之间的合作远不如后世那样成熟。

许多企业就知道闷头生产,对前沿理论的需求并不迫切。

学术界也更注重理论建构,缺乏专利金方面的利润驱动。

华国的专利法去年才正式开始实施,更何况出台了很长时间后,各种山寨盗版还是源源不绝,甚至可以通过一边打官司、一边侵犯专利来赚钱。

裴瑜开口了,虽然是斟酌了多次的话,仍然有些不自信。

她知道丁校长是北大数学系的泰斗级人物,数学素养肯定比她只高不低。

在丁校长面前,用炫技的方式逃避培养的伎俩只会起到反效果——要么当场翻车,止增笑耳;要么引起丁校长的兴趣,反而更加期待她能在数学理论方面有所建树。这两种结果,都与裴瑜的意图背道而驰。

更何况,丁校长的身份远不止是一位数学家,还是北大历史上唯一的民选校长,既然能在派系斗争激烈的高校中脱颖而出,足以证明丁校长在平衡各方利益、在斗争中寻求发展的手腕了得。

在丁校长这种老辣的人面前,任何言不由衷的表态或虚伪的客套都不过是徒劳,很容易被一眼看穿,留下不好的印象。

与其费尽心思掩饰,还不如诚实一点,向丁校长坦诚自己的真实想法,或许还能赢得丁校长的认可。

此刻裴瑜的语速不快,虽然话经过多次斟酌,听起来还有些犹豫:“丁校长,高教授,我决定保送到北大经管系,自然是想为华国的经济发展添砖加瓦。

教科书上说,七零年代我国的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尤其是工业体系。这话听着吓人,可我亲眼见过厂里的窘况,觉得一点儿都不夸张。

我的爷爷在京海市第六机械厂工作,我也因此有机会进厂看过里面的大概情况,总的来说确实不容乐观。

京海市可是大城市,可即便如此,厂里很多设备还是五十年代苏维埃援建的那一批老机器。

厂里的叔叔伯伯们常跟我爷爷抱怨,说这些设备早该淘汰了,精度不够,效率低,坏了也没零件修,只能将就着用。

可不将就又能怎么办呢?咱们自己造不出大型的精密设备,进口又受制于外汇短缺和卡脖子问题。

所以工厂里的大型设备只能超期服役,早就不堪重负了。等这些老旧的设备完全报废,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她的话音刚落,高教授便将茶杯放到桌上,脸上流露出了非常感兴趣的表情:

“你刚才提到京海机械厂的情况,倒让我想起前些日子《经济日报》上的一篇报道,和你说的问题如出一辙,只是那篇文章的视角更偏宏观。你在京海机械厂的所见所闻,是第一手的材料,很有价值。”

裴瑜受到高教授的鼓励,说得更深入了一些:“近几年来,京海市第六机械厂最大的转机,就是拿到了鲍宇爵士的合营资本,成立了国际联合船舶投资有限公司,合资总共5000万美元,外资占55%。

这笔钱听着不少,可真要算下来,要用这钱去更新厂里那些老旧的设备,再加上改造生产线、培训工人,压根儿就是杯水车薪。

更别提当初鲍爵士提出投资,甚至还想捐款的时候,厂里还有不少人跳出来反对,觉得这是‘资本的糖衣炮弹’。听爷爷说,那些日子,厂里的会议没少吵,有人坚定地认为这是引狼入室、经济殖民。”

裴瑜顿了顿,目光扫过丁校长和高教授,见他们正专注地听着,没有提出质疑的意思,便继续说道:

“其实,我在厂里的时候,听我爷爷和那些老师傅们聊过,他们心里头也矛盾。谁都知道厂里的设备实在是没法再凑合了,五十年代苏维埃援建的那批机器,坏了连零件都找不到,修起来比重新买还费劲。

合资之后,厂里的效益比前几年好了一些,可厂里的人又怕外资进来以后,话语权被外人捏在手里,厂子变成给外国人打工的了。尤其是那些老工人,思想上转不过弯,总觉得外资就是资本家,资本家就没安好心。这种想法吧,说实话,我能理解,毕竟……”

丁校长听到这里,接过话茬:“鲍宇的经济支援在学界也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有人担心外资进入会侵蚀国家经济主权,有人则认为这是打开国门、引进资金和技术的必要途径。现在回头看,这种探索显然是必要的,只是当时很多人的思想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

京海第六机械厂的例子,恰恰说明了问题,咱们的工业基础太薄弱了,设备、技术、管理,哪样不落后?可光靠国家拨款,哪儿填得满这么大的窟窿?得让市场来发挥作用,让企业自己去找活路。”

高教授点点头,补充道:“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头过河,去年全国科学大会上,大领导就特别强调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这是有道理的。咱们得想办法吸引更多的外资,学人家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

最重要的是,得让企业有活水进来,不能光靠国家输血。你说的京海第六机械厂,情况虽然艰难,可好歹迈出了第一步。深圳那边也已经开始搞特区,允许外资进来办厂了,效果不错。我觉得,这条路是走对了。”

丁校长和高教授的关切点显然高度一致,丁校长的目光转向裴瑜,语气中带着一些引导的意思:

“西方国家的机器、技术、管理,咱们得学;他们的资金、市场,咱们也得借。裴瑜,你既然看到了京海机械厂的现状,又选择了经管系的方向,有没有想过能做些什么?”

裴瑜见两位学者对自己的观点持开放和肯定的态度,一开始的忐忑渐渐消散,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目前我们的工厂面临着几个关键问题,设备陈旧、技术落后、管理僵化、资金短缺。这些问题互为因果,形成了一个难以打破的恶性循环。

要解决这些问题,光靠政府单方面的投入远远不够,必须建立一种新的运行机制。比如,能不能让企业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可以自负盈亏、自主决策?能不能引入竞争机制,彻底打破大锅饭的局面,让市场来决定资源的分配?”

丁校长对她的思考方向表示赞同:“你这个思路很接近现在中央正在讨论的企业承包制改革方向。今年上半年,国务院已经在部分城市开始试点这种新型企业管理体制了。

经济金融是附着在实体产业身上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要想盘活全国经济的大棋,不去开放思想、不去引入市场经济的活水是不行的。

华国的改革开放,固然有邻国威胁的因素,但经济原因更为根本,我们需要获得海外和港澳台的投资作为发展资金,更需要获取西方国家先进的机器来替代国内的老旧机器。你刚才提出的问题,说到点子上了。”

丁校长的肯定让裴瑜的信心更足,她稍作思考,继续说道:“我还有个想法,就是能不能把计算机技术应用到企业管理中去?

听说我国的‘863’高科技发展计划今年已经正式启动了,其中就包括了计算机技术。我想,如果能把计算机技术和企业管理结合起来,或许能帮助企业提高效率,做出更科学的决策。”

丁校长听后,感慨道:“你这个想法很有前瞻性。我最近几年在哈佛大学当访问学者的时候,就看到Ibm公司用计算机来优化生产调度、库存管理,甚至预测市场需求,效果非常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计算机在经济管理中的应用,是个很有发展前景的方向。在这方面,我们国家还处于起步阶段,正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去开拓。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想法。北大最近正准备和几家大型企业合作,开展一些应用研究项目。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安排你作为学生助研参与其中,这样你就能把理论学习和产业调研结合起来。”

高教授补充道:“现在国家鼓励高校师生到企业挂职锻炼。你如果愿意,假期也可以去一些改革试点企业实习,亲身体验企业改革的第一线。这样的经历,对你未来的研究和职业规划都会大有帮助。”

裴瑜闻言,心中一阵激动,这种安排对她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此时她没有刻意去压抑内心的情感,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丁校长,高教授,我非常希望能够参与到这些实践中去!”

丁校长思索片刻,做出了决定:“好,对于有特殊才能的学生,我们应该提供特殊的培养途径。从你的思考来看,你确实很适合走这条跨学科的道路。

这样吧,我们可以为你量身定制一个跨学科的培养方案。专业课程还是以经管系为主,至于数学通识课,对你来说实在太简单了,没什么去上的价值,你就跟着数学系的同学们一起上课吧,考试也单独和他们一起考。

另外,我会和计算机系的老师商量,看能否让你旁听一些计算机应用课程,比如数据处理、算法设计之类的。你觉得怎么样?”

裴瑜郑重地点头:“丁校长,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学校给我的机会,绝不让您失望。”

丁校长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地说:“先别急着答应我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体练好。你看你,脸色这么苍白,一看就是平时不爱运动、很少晒太阳。接下来的军训期间还得多多锻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身体什么都干不成。”

高教授也笑着附和:“是啊,裴瑜,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你以后要是真去企业实习,跑工厂、做调研,可是个体力活。没有好身体,想法再好也施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