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个人,两个世界(1 / 1)

余令现在有了一只小猫。

这算的上是他这些年来唯一拥有且属于的自己的东西。

余令把闷闷送给自己的小猫起了个名字叫做花花。

大名秀才。

因为它是母的,还全身都是花。

应该是喝了洗澡水的缘故,花花把余令当作了亲人,睡觉会睡在床头上。

闷闷有一只大猫,全身黑,四个爪子戴着白手套。

这小东西看人的眼神极其的轻蔑,斜着眼看人,看着非常彪悍。

但这猫也就看着凶。

当你把手伸过去给它抓痒,它就会露出肚皮一脸的享受,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所以它的名字叫咕噜噜。

大名大王。

当然这是余令偷偷的起的,带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年龄太小,唯有此才能让心里舒服一些。

若自己身处壮年,余令不屑用这样的手段。

王秀才又来了,今天的脸色很好。

见了余令鼻孔发出一声冷哼算是打招呼,不会像那一天把不屑挂在脸上。

但他见闷闷则会面露出笑脸。

活脱脱的一个两面派。

王婶婶听说余令要跟着闷闷一起念书后两眼冒光。

大明现在虽然读书人不少,她却执拗的认为读书人都能当官。

同时,她对余令更加的好了。

煮饭粘着铁锅的焦锅巴她给余令抓了一大把。

焦锅粑又称锅焦、饭焦,煮饭时附着于锅底之焦饭。

这东西好,用温火烘成米粒状,洒上盐巴,炒干水分。

如果再加点腌菜一起炒干,无聊的时候往嘴里塞一把。

那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味。

厨娘自从得知余令可以读书的起,对余力的笑更加的真诚和善。

用她知道的生活经验告诉余力。

某某家的小子发奋苦读,终于在某一日成了状元郎,衣锦还乡,那牌面大的让人好生羡慕。

这样的故事京城茶社门口有很多,都是高中状元后戛然而止。

后面的衣锦还乡,为母报仇的桥段你得进去听。

也就是得花钱。

“先生来了,快去!”

余令望着手心的一枚铜板有些吃惊。

厨娘笑着,笑容里带着微微的歉意,点点的讨好和奉承。

“我喜欢吃婶婶做的焦锅巴粒!”

厨娘笑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以后吃米饭的时候我把火加大一些,都给你留着,好好学,念个状元出来!”

“我若成了状元,一定给婶婶买一个大大的宅子!”

望着余令离开的背影,厨娘赶紧道:

“记得奉茶啊!”

“记着啦!”

跟着先生一起念书写字那就是弟子了,弟子见先生第一件事是要奉茶的。

喝了茶情分算是定下来了。

余令端来了热茶,这是余伯临走前交代好的。

可余令心里清楚,这件事哪有奉茶这么简单。

束修定然是少不了的,王秀才那模样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余令亲眼所见,前日余员外出门的时候是拿着一卷布匹和腊肉出门的。

想必这就是给王秀才的。

余令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余员外做的这一切余令都记在了心里。

不管他是想找个儿子延续血脉,还是为了闷闷找个靠山。

从那一碗饭开始,余令觉得这就是自己今后活着的目的。

喝了余令的茶,王秀才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一个人是教,两个人也是教,对他而言也就是顺手的事情罢了。

“来,写个人字我看看!”

余令拿起笔,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一笔一画的把人字写好。

余令很满意,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属于超常发挥了。

王秀才看了一眼,面带嗤笑,毫不客气道:

“以为是个良才,谁知道是个朽木,我不知道你的认字是跟谁学的,看来也只是会认不会写罢了!”

听着王秀才的阴阳怪气,余令深吸一口气。

想说些什么,可什么却都说不出来,自己的毛笔字的确不行。

见余令面带不忿,王秀才望着闷闷笑道:

“闷闷,你也来写个人字!”

望着闷闷的字,余令难受的低下脑袋。

自己写的两笔像两根棍,闷闷的字已经是轻重有方,隐现笔锋。

见余令脸上的不忿之色消失,王秀才得意的笑了。

一个聪慧点的小子而已,自己若镇不住他。

这些年的圣人之书岂不是白读了?

见余令不说话,王秀才淡淡道:

“见你面露不忿,实为心中不满,去,站到门口去!”

......

站在门口的小老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子邪火。

可望着对面十多号人,小老虎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位于京城的西华门边,这地方老百姓喜欢叫做他“厂子”。

里面有十多位靠着阉人为活计的刀子匠。

朝廷不发俸禄,但承认他们阉割的资格,所以不会有衙役以他们阉人触犯国法就把他们给抓走剐了。

这厂子算是属于朝廷承认的国有字号。

本以为靠着孙干爹“打点”进宫不是一件难事。

没有想到这群人会这么的势利,伸手就要酒一瓶,鸡一只,猪头一个。

除此之外还要六两银子的俸钱。

其实这些钱可不是刀子匠瞎要。

而是他们会用这些钱给你买药,给你调理身子,当然,他们也会从里面抽一点当酬劳。

天底下不会有白白的好处让你赚。

小老虎哪里有这些东西,就因为没有,多了一句嘴,多问了几个为什么,就被人呵斥站到门口去。

望着这群“刀子匠”小老虎是敢怒不敢言。

小老虎现在也反应了过来,自己被“干爹”给哐了。

这哪里像是打点过,这怕就是干爹对自己随口一说。

小老虎明白了,可明白了也没有用!

小老虎被呵斥也不敢吭声。

万一惹恼了他们,万一在切的时候多一点又或是少一点,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情。

好多人都是因为伤口发炎死了过去。

“刘狗子,你是自愿的?”

“自愿的!”

“好嘞,爷我就下刀了,你莫怕,这一刀下去空前绝后,天下无双了,你心里不怨恨我们吧!”

“不怨恨!”

“好嘞,您躺好,您受累,今后飞黄腾达了出来坐坐,心情好,指缝里漏一点,赏小的们一口酒喝!”

“好,我记得你们的好!”

“好嘞,契约成!”

“啊~~~~”

小老虎听着痛呼声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他已经听了好几遍了。

刀子匠都是这个口吻,就连说辞都一模一样。

小老虎排在最后,也就是说下一个就是他。

可惜如今的小老虎连钱都拿不出来,又进退两难。

不用干活就有吃的,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出人头地这个念头谁都有。

小老虎也有。

在小老虎的眼里,伺候人就不算是一个活!

他见过太监的风光,县太爷都低头哈腰。

他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此,所以,他想拼一把。

一个时辰后,刀子匠走了出来,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刀子匠徐头的那个站起了身,疲惫道:

“下一个!”

小老虎笑着走了进来:“来了,来了!”

徐头皱着眉头道:“我不是让你离开么?”

“你让我站到门口!”

众人闻言一愣,随后一齐发出刺耳的嗤笑声。

紧接着就变成了哄堂大笑,刀子匠徐头也忍不住笑道:

“我看你也是个小大人了,怎么这点眼眼力见儿没有呢?

非要我把话说清楚,让你出门就是让你走的意思!”

小老虎窘迫道:“行行好,孙公公是我干爹!”

刀子匠徐头面露难色,陈恳道:

“你说说你这什么都拿不出来,让我们兄弟几个喝西北风啊!”

小老虎陪着笑,低声道:

“欠上,欠上,我小老虎发誓,只要我进了宫,只要有了俸钱,一定双倍奉上!”

刀子匠徐头摆摆手道:“不是不信你。

你听我说啊,割之前得先用艾蒿水净身子,然后你还得服用大麻水让你睡过去,完事之后还有用猪胆消毒。”

“这不是钱的问题,但却还是钱的问题!

我们这些人也需要养家糊口,总不能倒贴是不是,没有这些,岂不是在害你的命!”

刀子匠徐头叹了口气:“走吧,宫里出头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大了,这年头只要肯下力填饱肚子问题不大,走吧!”

“我不要那些什么,你帮我割了就行,我身子好,我抗的住!”

一旁一个汉子闻言嗤笑道:

“扛的住?好啊,里面就有刀,有本事你自己去做吧,我们不拦你!”

当一个人已经坚持一条道走到黑,并坚信一定能出人头地的时候。

他的人生只有两种选择,毁灭或者疯狂!

小老虎骨子里就有一股子狠劲,在和余令在一起的时候就如此。

此时此刻的他仿佛又站在悬崖边,是抓住唯一机会搏一把,还是继续回去当贼偷。

必须要有一个选择了。

小老虎冲了进去,没有人阻拦他。

大家都是男人,心里都明白。

他们这些个熟手对别人的命根子下手都心有戚戚。

自己对自己命根子下手……

众人扭头看着门口,带着促狭的笑意,算着小老虎什么时候出来。

半盏茶,一盏茶,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小老虎还没有走出来。

刀子匠徐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小兄弟,出来吧,酒鸡猪头我们不要了,等你钱够了来,兄弟觉得给你照顾的好好的!”

屋里依旧没有动静。

“兄弟?”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刀子匠徐头身上升起,他连忙朝着“手术”间走去。

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刀子匠徐头呆住了。

小老虎坐在血泊里。

右手握着一把带血的剪刀,左手握着一团带血的黑肉,咧着嘴朝着刀子匠徐头森森的笑着。

“呀,快,快~~快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