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见老祖(1 / 1)

马蹄哒哒哒。

离白家老宅越近,黄骠马的蹄子落下的就越快,踩踏着松阳县城中青石板街面,像是雨点一样,接连不断。

当白安年刚刚从马背上翻越下来,得了信儿的白家人像是潮水一样,从大门里涌出来,很快就将人团团围在了里面。

白仲德挤过人群,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上上下下的看着,似乎不敢相信一样,脸上满是欢喜和激动。

“我儿,也成了上人了!”

“不辜负父亲、母亲还有族亲们的期望,侥幸踏上了天人大道。”

白安年明澈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兴奋欢欣的脸庞,不住的点头。

当家族长白仲天精神震烁,朗声道:“好!好啊!真是太好了!小年,随同我去给老祖报喜!”

族中多了一位修道者,可是天大的喜事。

有一位族伯牵了黄骠马的缰绳,拍了拍马背,连连点头称赞:“真是一匹好马,来人,牵去后院马棚,喂上等精料,好生伺候……”

但话还未说完,那匹马忽的不见了,只有一个枯草扎的小马从半空跌落在了地上。

这一幕让不少白家人看的呆愣,瞠目,哪里见过这等道法神通。

被簇拥着进了宅院,随同白仲天穿过一道道门廊,直奔白家老祖闭关居住的院落。

在白家老宅最深处的西北方向,一扇木门紧闭着。

因为太久太久没有打开,门上都已经爬满了一些藤蔓,里面的庭院寂静无声。

在距离木门还有一丈远的地方,白家人就全都站住了,不再上前。

当初老祖宗有言,不得擅自靠近木门,更不要惊扰其修行,除非是族中发生了大事。

“去吧,小年,你成了大道中人,老祖宗应该会见你一面。”白仲天点点头。

在十几年前,白青禾来报喜时,木门打开,老祖宗短暂的露了一面。

白安年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一步两步三步,到了木门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七世孙,白安年,幸得老祖宗庇佑,踏上天人大道,今日前来,请老祖宗训示。”

“七世孙,白安年,幸得……”

接连高声说了三遍,方才停下。

又等了一阵,木门里面的院子依旧无比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站在后面的一众白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老祖宗为何不回应?

但白安年凭借着脱胎换骨的体魄,超出所有白家人的敏锐耳力,听到了木门里有细微声音发出。

隐约的,听到了一些呼噜呼噜的沉闷声音。

乍一听,好似是粗重的喘气声音。

但再仔细听,又好像是野兽在啃食骨头时的吞咽声。

说不清,道不明。

但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发出的动静。

“有些,不对劲!”

白安年眉头一皱,心里突兀的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当即起身,决定推开木门,进到里面一探究竟。

“善!”

就在白安年刚起身的一瞬,木门里传出了老祖宗沧老的干哑嗓音,就像是生锈的门枢。

“不愧是吾之子孙,踏天人大道,光耀门楣,壮白氏一族!”

终于又一次听到老祖宗开口说话,到场的白家人全都十分激动,甚至不少人落了泪,纷纷齐声应喝:“壮白氏一族!”声音洪亮震耳。

白安年躬身而立。

“去吧。”

过了一阵,木门里传出若有若无的两个字。

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白安年直起身,盯着身前的木门,依旧隐隐的感觉到里面的老祖宗有些不对劲。

他想要凭借命魂去感受,但木门中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笼罩让他什么都察觉不到。

正当他犹豫着,白仲德叫了他,说已经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宴席。

白家老宅中,下人们四处奔走,悬挂大红灯笼,洒扫庭院,后厨中肉菜堆成小山,准备宴请更多的宾客。

一间内堂里,燃着熏香。

只有白安年、父亲白仲德和白仲天三人在座。

他将苏真真同意白家再派一人去三仙山当仆从的事与二人说了。

两人自然是大喜过望。

“怎么不见六哥?”他回来后就没有见到白安丰。

“小丰,他……去了黄岩庄。”白仲天轻叹了口气。

因为十三叔白仲良偶然得了大道机缘,命魂暴涨,被三仙山选中,白安丰自然也就没了任何机会。

于是,就遵循了当初发下的誓言,离开了松阳县城白家老宅,去往了黄岩庄,决定再也不会回来,彻底将自己放逐。

黄岩庄?白安年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小年,你决定带小丰去三仙山?”

“他已经替自己的过错赎了罪,而且又是八星命魂,已经勉强够外门弟子的门槛,是最适合的人选。”他当即决定,明天就亲自去往黄岩庄。

又简单的闲谈了一阵,得知永眠教的人没有再在松阳县出现,白安年心里也松了口气。

“七爷爷,最近有来信吗?”白安年突然想起白家另一位修道者。

也就是他的七爷爷,和小姑姑不同,七爷爷并不是三仙山中人,而是白家老祖宗亲自培养出来的。

很多年前就离开了松阳县,从了军。

早已经是第二步的司南,担任明州一支驻军的校尉,官居正六品。

人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甚至白安年都不曾亲眼见过。

“月余前,曾有过来信,你七爷爷在信中说,战事吃紧,岁节也不会回来。”白仲天道。

白安年有些不解:“七爷爷在明州驻军中任职,而明州位于大康十五州中的腹地,又不是边防军,能有什么战事?”

黄岩庄。

距离松阳县城三百八十二里路,有五百九十三亩田地,还有一大片山林,一座出产石材的矿。

白安年午时出城,步行前往,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庄子的大门口。

临近岁末,天气转寒,田地里的粮食早早的收割,入了粮仓。

庄子里的佃户庄客们都开始修缮屋舍,整理农具,为岁节之后的播种做着准备。

他上次来黄岩庄还是许多年前,此行又是独自一人来的,并无人识得他,当他走进庄子里,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离庄子大门不远的一块空地,正在搭建一座新的仓房,地基和墙都打好,已经开始上梁了。

几个汉子站在上面,用绳子将一根根木头拽上去。

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最为卖力,不惧寒气,赤着上半身,每当抓起绳索用力,一身的腱子肉都鼓起来,轻而易举的将那三五百斤的梁木拉上去。

那些偶尔经过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忍不住偷偷的瞄上几眼,红着脸走开。

“六哥。”

白安年唤了一声。

白安丰抬头望去,当看到白安年,愣怔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年弟,你回来了!”

说着,从房上一跃跳下,快步迎了上去。

白安年也笑着点头:“我们进去说话吧。”

客舍中。

“苏姑姑那里还缺一个仆从,我昨日与族里人都商议过了,打算带你去三仙山。”

在白安年说了这个消息,白安丰的脸上自然也流露出激动来,只是,很快又变得黯然和沉默。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用再提,你准备准备吧,最晚后日,我们一起离开庄子回城里。”

明日他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做,就是寻找凌山商会乾峰埋藏的锦盒。

庄子门前。

白安年面朝着西南方向看去,约莫十几里的地方,有着一座低矮的土黄色的石头山,正是黄岩山!

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从命魂碎片里看到的画面:“乾峰埋藏锦盒的地方应该是在黄岩山的正西面,约莫有十里远。”

一边回想着,他蹲下身子,手里拿着根小棍在地上划拉出一幅简单的地图。

勾勒了黄岩庄、黄岩山的位置,最后在锦盒可能埋藏的地方画了个圆圈。

因为只是一个画面,并不能非常准确的锁定位置,只能确定大概的方位。

如果锦盒还在,没有被其他人拿走,想要找到也得用些时间仔细搜寻。

“希望东西还在吧。”

他恨不得立刻就去搜寻,只是现在已经过了酉时,又到了岁末,白日也变的短了,用不了一会儿就要天黑了。

“年弟,天快黑了,别在庄门前站着了。”

白安丰走来,招呼着站在庄子门口的白安年。

“今天有老猎户在林子里夹了一头牛角鹿,我割下了鹿头,你兴许不知道,那牛角鹿的两片唇儿最好吃,又香又嫩,滑溜溜的……”

客舍里,炉子中生着炭火,上面架着一颗硕大的牛角鹿的头。

白安丰手中拿着小刀,娴熟的削下一块块烤熟的肉。

细细的享用品尝了一片软嫩香滑的唇肉后,白安年便不再动了。

“六哥,你吃吧,我带了养元丹。”

他从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颗乳白色药丸,一口吞下。

很快,肚腹中的饥饿感飞快的消失,变得充盈饱满。

不止是师父李闲云说过,小姑姑也不止一次对苏真真叮嘱,寻常的餐饭对普通人无碍,但越是强大的体魄,就越不能轻易入口。

不同于大道修为,体魄境界是会倒退的,也许大快朵颐一顿普通饭食,就需要用上三日才能练回来,得不偿失。

白安年自认为也是个凡夫俗子。

上辈子一个星期不来上一顿小烧烤,大肉串油腰子撸上那么一撸,或是热辣的火锅汤里滚一滚,我浑身难受!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想到自己为了锻炼体魄,吃了那么多的苦,又耗费了大几十枚大康金钱,死里求生,才堪堪有了现在的脱胎换骨。

只是为了贪图口舌之欲坏了道行,实在不智!

“苏姑姑倒是提到过,脱胎换骨之上是髓如银霜,再进一步便是无垢之体,到了那时,体魄就再也不会受外界的侵染,完全不用讲究吃食了。”

无垢之体,白安年暗暗记下。

早晚一定要将体魄修到那一境界,他可不想一辈子都靠吃无滋无味的养元丹过活,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