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族规(1 / 1)

连续三日,香火不断。

小河庄门前庙中金身恢复如初。

三天时间,苏真真也吃了三头牛,五只羊和二十多只鸡!

当然,都由白家承担。

白安年也与九叔白仲升告辞,要同小姑姑和苏真真一同回松阳县城了。

“这段时日有劳九叔照拂了。”

白安年微微躬身,旋即又提到。

“春妮儿姑娘照顾的很周到,岁末便减免了那五斗租子。”

“啊,好。”

白仲升不甚在意的点头应下,又有些迟疑的开口:

“苏上人,青禾妹子,真的不需要备一辆马车吗?已临近正午,小河庄离县城可是有二百三十里远……”

“无需。”白青禾转头,“小年,我们走吧。”

出了小河庄,三人径直上了官道。

“我听说了麻油缸被碰倒的那件事,你做的很好。”白青禾摸了摸白安年的头。

小姑姑的突然赞许让白安年不太好意思,揉了下鼻子。

白青禾又补充了一句:“苏师姐也很认可。”

走在前面几步如少女般蹦蹦跳跳的苏真真扭过头,用脆生生的语气问道:

“我观那何椿,却是油奸耍滑之人,你几句话就让他乖乖认错?倒是稀奇。”

“心中有愧,又被我用报官威胁,不想事情闹大,就承认了吧。”白安年含糊回应。

苏真真似乎并没有在意他说什么,跑下官道在林子里摘了朵淡紫色小花。

回来后插在了白青禾的发髻上,她开心的拍手:“真好看。”

白青禾眼神温柔的一笑。

如果不是已经问过,确实比小姑姑年长三岁。

白安年都怀疑苏真真是不是小姑姑在外面偷偷生下的女儿了!

行至半途,骄阳已经斜挂天边。

苏真真像是出来郊游的小女孩,跑来跑去,嘻嘻哈哈,没有丝毫丁点疲惫。

就连看着娇弱的小姑姑白青禾也步履从容,不急不缓。

那白皙温润的面颊上不见一滴汗,始终那么优雅。

倒是白安年,虽然也锻炼体魄多年,达到了筋骨齐鸣,气力悠长。

可不到一个时辰走了一百多里地,还是难免气喘、淌汗,两脚酸麻。

“我饿了,等我去弄些吃的来。”

苏真真说话的同时,人已经一头扎进了官道旁的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不多时,忽然林子里传出一声声嘶吼,还有奔腾冲撞的咚咚声。

“哇哇哇,快让开,猪来喽!”

白安年看过去,不禁愕然。

一头硕大的黑皮大野猪正在急奔,就像是披了铠甲一般强悍,横冲直撞,碗口粗的树一碰就倒。

而苏真真正骑在猪背上,两手各抓着一个猪耳朵,开心的哈哈大笑,驾驭着野猪直冲过来。

马上要上官道时,突然抬起一只手来,攥起小拳头朝着猪头轻轻一敲。

那庞大的黑皮野猪嗷的叫了一声就扑倒了下去,掀起大片飞尘,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苏真真则翻身安稳落地,一脸满意的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看着这头足有三千斤的庞然大物瞬间被毙命,白安年再次认识到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少女”的恐怖!

不需要割肉刀,只需要撕扯几下,黑皮野猪就被大卸八块,变成了一块块,架在了火堆上。

刨除一千斤不能吃的猪杂碎,整整两千多斤的烤肉。

白安年只吃了半片猪耳朵和一小块猪拱嘴,还不到三斤,剩下都被苏真真“独吞”。

白青禾瞥见白安年偷看苏真真的肚子,嫣然一笑:

“苏师姐圣体道修为精深,早已非肉体凡胎。”

“那些肉食进入肚腹时便会被吸纳,用以强壮体魄,只有极少的污秽会留下,半年净手一次便可。”

“这就是圣体道!”白安年大开眼界。

这也只是圣体道,天人大道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大道,他不曾见识过!

临近傍晚,三人来到了松阳县城前。

白安年驻足看了一眼脚下。

“就是这里?”白青禾轻声询问。

“嗯,就是在这里。”这里就是“白安年”被无面女杀死的地方。

苏真真歪了歪脑瓜,说:“不如我们就等在这里,待到天黑,也许还会遇到那个无面女,我来替你报仇。”

“苏姑姑能灭杀无面女?”

白安年的话引得苏真真撇了下小嘴儿。

“红衣无面女,我只需一拳就能打爆它。”

“如果是白衣,多打几拳应该也能解决……”

“黑衣呢?”

“遇到黑衣无面女,哇,当然是赶紧逃跑咯!”

苏真真嘻嘻一笑。

“黑衣无面女,可是很恐怖的,非法宗不能应对!”

白安年默然。

白家大宅门前,簇拥站着上百人,全都翘首以待。

一个吩咐在城门放哨的白家人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说:

“人到了!”

当小河庄回来的三人到了正门前,一众白家人欢欣鼓舞,热烈无比的迎了上来。

除了近二十年都闭门不出的那位白家老祖宗,所有的人都到场了!

毕竟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匆匆见过一面,知晓此次回来的不仅有白青禾。

更还有一位天人第三步的上人陪同!

“在下,松阳县白家家主白仲天携白氏一族,见过苏上人!”

大房的家主白仲天带着族人朝苏真真躬身大拜。

“年儿,你可算回来了,这段日子在小河庄还好吗?想死娘了!”

“青禾,劳烦你从三仙山回来,为兄惭愧啊。”

大门前,好一阵喧哗。

苏真真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对一大群人的施礼视如不见,四处瞧了瞧,突然扬手指向一人。

“喂,就是你使坏,给白安年的马下的药,对吧。”

简单的一句话如惊雷,嘈杂声瞬间消失,变得安静。

“就是你,眼神躲躲闪闪,畏畏缩缩,一看就是心里有鬼,哼!”

顺着手指的方向,周围的人也齐刷刷让开了一步,一个人显露了出来。

“果然是他。”

白安年看向那人,心里没有一丝意外。

那日离开前往小河庄时,漆黑眼珠扫视到这个人时就有一丝察觉。

那时他还不曾发掘漆黑眼珠窥探人内心的能力。

可既然是大道道胎,自然有其不凡。

为了确认无误,趁着场面混乱,漆黑眼珠悄然睁开,窥视过去!

“白安丰?不会吧!”

“这……”

“难道这是真的?”

在场的都是白家族人,而被苏真真指的那人更是与白安年同辈!

出身白家四个房头中的大房,略年长白安年半岁。

平日里,白安年以六哥称呼。

“苏上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仲天神情犹疑,“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那没有!你们爱信不信。”

苏真真摆弄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一脸嫌弃。

“定又是为了进三仙山的名额,无趣啊无趣。”

这种为了大道机缘血脉手足相残的事,她听得见得太多了,早已不新鲜。

“我这里有一种药粉,只要吃下,就会有问必答,做不得假,一试便知!”

白青禾翩然上前,脸上无喜无怒。

似乎是自知无法逃避,白安丰垂下了头。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一切都很清楚了!

见真是族中出了败类,不是外人所为,在场的白家人又惊又怒,也不难想通其中缘由。

大道宗门三仙山会在松阳县白、何、吴三家里挑选五个人带走。

但为了平衡三族,其中两家会选两人,最后一家只有一人。

在白家内部的遴选中,白安年位列第二位。

这就致使排第三的白安丰是几乎不会有任何机会!

除非前面两人里的一个出了意外……

在场白家人的眼神都变得嫌弃和厌恶,因为这关系到每个白家人!

若是白安年无事,白家极大概率被带走两人,可差上一筹的百安丰就未必稳妥了。

也许,这就会让未来的白家少了一个大道上人!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如今,白家还活着的上人也就只有三人而已!

家主白仲天面无表情的冷声吩咐左右:“将人带进去,按族规处置!”

白家族规!

同族相残,一人死,另一人抵命!

皮肉轻伤,则施害者鞭二十,逐出县城遣送庄子,和佃户一样去种田耕地,足三年才可返。

若是重伤,鞭五十!在庄子耕田整十年!

白安年差点死在城外,应当鞭五十,可由他亲自施鞭刑。

白家老宅正堂前,一言未发的白安丰低头跪着,面如死灰。

家主白仲天亲自将鞭子递到了白安年的面前:“年侄儿,你如果不想亲自动手,可以……”

话没说完白安年已经把鞭子接了过去。

在所有白家人目光的注视下,他站到了同族兄长白安丰的身前。

同样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任何迟疑,高高举起手里的鞭子抽了下去!

啪!——

只一鞭子,白安丰身上的衣衫直接被鞭子咬破了,一条清晰的血痕贯穿了脊背!

白安年没有一点留手,每一鞭子都用全力抽下去。

自幼也锻炼体魄的白安丰咬着牙坚持了三十鞭子,终于还是扛不住,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他的前胸后背四肢早已经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血在身下积了一大滩!

一些白家人都撇过脸,不忍再看,心里无不震惊于白安年下手狠辣。

在他们的印象里,白安年一直是个纯真宽厚的人,竟然真下得了手!

白安年手里抓着鞭子,脑袋里一遍遍的回想、感受着“他”濒临死亡前一刻的极致恐惧和绝望,那不是任何肉体疼痛能超越的!

他理应为“他”报仇!

当第五十鞭子抽完,倒在地上的白安丰已经半昏迷,身体一抽一抽的!

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块好皮,血葫芦一样,望之胆寒。

扔下手里鞭子,白安年在一片肃静中走到了小姑姑的面前,微微喘息着:

“小姑姑,您身上可有能疗伤的药?”

白青禾看了他两眼,点点头,玉掌一翻,递过去一颗药丸。

“该如何用?”

“入嘴即化。”

白安年折身回去,蹲下身,抓着地上人的衣衫前襟把人半提起来,将药丸塞进其嘴里。

药丸迅速融化。

药效也是堪称不可思议!

几息之后,半昏迷的白安丰就悠悠转醒过来,眼里渐渐有了些光泽,恢复了些意识。

“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

“也是欠所有白氏族人的!”

“若是你被三仙山选中,还则罢了!”

“否则你就滚出白家老宅,十年,二十年都不要回来!”

白安年冷眼而视,厉声怒斥,说罢,又将人重重甩在了地上!

清醒过来的白安丰坐起身,愣怔了一阵,嗷的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边哭边咣咣咣的以头抢地,额头登时破开一片,里面的白骨隐隐可见,血流满面!

“小年,六哥错了,错了啊!”

“我真的太糊涂了,太蠢了!真是该死啊!该千刀万剐!”

“我发誓!若是误了白家,我会在庄子里当牛做马一辈子去赎罪!”

院子里,安静之极。

白家人静默的看着,但每个人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

小河庄的夜晚极为安静,只有偶尔的狗吠声。

松阳县城里就热闹多了。

几条宽阔的大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没人察觉到,自己对夜晚降临的恐惧被悄无声息的吸走了,没入了一个少年的身体里。

“小河庄只有不到三百人,县城里可有二十多万人。”

白安年心中跃跃欲试,很想知道,漆黑眼珠对恐惧的吸食有没有一个极限!

“不过也要小心一些,县城不比小河庄,庄子里的人都知根知底。”

“县城里鱼龙混杂,说不定会有同样凝结了道胎的厉害人物,被察觉到就麻烦了!”

过去这么久,他对漆黑眼珠已经逐渐有了更多的掌握。

它不断地吸食恐惧就可以增强恐惧之眼的威力!

他也给漆黑眼珠道胎已经发掘出来的道法都起了名字。

窥视之眼!

这是他自然而然就掌握的一种神通,能够窥探他人的念头!

但他也只在普通人身上施展过,如果换做修道者,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恐惧之眼!

能够悄然的让人陷入恐惧的幻觉!

吞噬之眼!

也只施展过一次!

将他人的道法神通吞噬,彻底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