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蒙冤(1 / 1)

“说来惭愧。盗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瘦小,看似弱不禁风,其实力大无穷……”

冯昕载连比带划,讲述盗匪的相貌特征。宋继儒听后,笃定盗匪为白飞飞。他鞭长莫及,更急于见到妹妹,于是拒绝冯家的苦苦挽留,翌日清晨即返回客栈与挚友会合。

张长弓甫一见面,就迫不及待表功。

他遵守誓言,没去妓院赌博,也没去官府报案,只是与李福在酒楼胡吃海喝了一顿。席间,邀约当铺认识的三个晋商一起饮食。三人乃是从山西来蒲州做生意的,所乘坐的六头健驴被官府以南诏之战的名义征收了,却不给予相应的补偿。他们离家遥远,没了脚力不能回家,被困此地,穷困潦倒,只能靠典当衣物过活。

张长弓深知羁旅之苦,立马给三人五两白银做路费。三人感激不尽,张长弓哈哈大笑,说:“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宋继儒,这是他的银子,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

说到此处,张长弓理直气壮:“呆子,你将来是做宰相的人,我是效仿什么什么君的什么什么门客,替你收买人心。”

“是孟尝君门下的冯谖,他替孟尝君收租,根据偿债能力,能收则收,不能收则免除债务,以此替孟尝君换得民心。老张,你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吗?”

宋继儒随口一说,却见张长弓眼里闪过一抹泪光,很快又变得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他暗自诧异,心想每个人都有秘密,何必追究。

三人花了一天时间在城里置办好旅途所需物品,夜里回到客栈后倒头就睡,养足精神准备第二日上路。子夜时分,三人还在睡梦中,十几个捕快破门而入,明晃晃的横刀架在三人脖子上,大叫大嚷:“杀人凶手,哪里逃!”

三人莫名其妙,大呼冤枉。

捕快手一指,说:“凶器在此,还敢狡辩!”

桌子上,赫然躺着白练蛇,它原本该在当铺的,这时却剑身沾满鲜血,正淋漓往下滴。

李福大叫:“栽赃陷害!刚才桌子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话音未落,一个军汉扬手就给他一记响亮耳光,打得李福眼冒金星,捂着脸,愣在原地。

众军汉不由分说,用铁锁把三人背剪绑了。早有人迳自打开三人的箱笼,上面都是些衣服行李,下面却突然冒出些银酒器皿来,合计约有一二百两赃物。

宋继儒见了,扭脸看向张长弓和李福。那二人也是目瞪口呆,死活不认。宋继儒大声叫屈,立即被人用胳膊肘猛击背部,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三人如粽子一样被铁链捆得严严实实,锁成一串,押往县衙。张长弓久经江湖,略知其中究竟,遂低声对宋继儒和李福说:“看他们这阵仗,我们三个不死也要脱层皮。我行动不便,逃脱不易。你们两个不要管我,逮住机会就逃。速速逃去扬州观音山找高仙草,她可以救我们。”

宋继儒摇头,坚决不肯,说:“大唐律法,严丝合缝;官府审案,由上至下都有严格程序。这案子定有误会!我们行得端,走得正,清清白白的,到了衙门,把情况说明白,官府自会还我们公道,逃跑了反而说不清。”

张长弓见跟他说不明白,只得恳求李福逃走。他奇门绝技纯熟,几下拨弄就打开了李福的铁链锁头。官差拖曳着三人来到院子,张长弓大叫腿疼,让人搀着他行走。没人理会,他便躺倒在地,打滚撒泼,再不肯前行。十几个捕快对他拳打脚踢,他双手护住断腿,任凭他们拳如雨下。宋继儒慌忙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被凶神恶煞的官差打得鼻青脸肿。张长弓见势不妙,忙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假装晕倒在地。

同客栈的三个晋商被吵醒,见此情景,混在一众看热闹的人群里带头指责官府草菅人命。官差嚣张跋扈惯了,发怒威胁说这些人是同党,也要抓起来。众人互相拉扯,场面混乱。

李福偷眼看去,见一旁马厩里有马匹正在吃草,便趁乱扔掉枷锁,一跃进入马厩,飞身上马,揪住马鬃,双腿一夹,在马嘶声中一溜烟跑掉了。捕快们大呼小叫追赶不及,只得扛了赃物,将张长弓和宋继儒送到牢房里收管起来。宋继儒是主犯,被牢子用长枷押在死囚牢里监禁。张长弓是从犯,加上断腿未愈,送到机密房里收管。张长弓大叫冤屈,连夜里上上下下都使了钱,四处打听现任知县的脾性喜好,疏通关节。

次日天明,知县方才坐厅审案。左右缉捕观察把宋继儒、张长弓押至当厅,杨记当铺胖掌柜的尸体、赃物都扛在厅上。那掌柜当胸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黑血凝固,死去良久。仵作呈上尸检文书及当铺被盗财物清单。

那知县三十出头,相貌英俊清秀,只把文书略略看了,怒不可遏,立即喝令左右,把宋继儒、张长弓一索捆翻。牢子节级,将一束问事狱具,放在面前。宋继儒却待开口分说,知县喝道:“这厮心狠手辣!假借典当宝剑前去当铺踩点,深夜时分杀人灭口,抢劫财物。既是赃证明白,休听这厮胡说,只顾与我加力打!”

张长弓见势不妙,忙低声对宋继儒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保住性命要紧,先屈招了吧!”

宋继儒大声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屈打成招,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头可断,血可流,家族声誉不能因我蒙羞。”

话音未落,那牢子狱卒拿起棍棒竹片,劈头盖脸雨点般打下来。宋继儒自幼被家人捧做心尖尖一样长大,何曾受过这等冤屈。他满腔愤怒,满腹悲恨,不顾疼痛的站起身来,大声叫喊:“冤枉,冤枉!”

立即上来四个差役,把他的身子死死给按着,粗大的木棍更加用力落下来,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沾到衣裤上,溅在四周地下。

宋继儒当场昏死过去,人事不省。

县令道:“这厮装死,先押入死牢。”

牢子狱卒遂把血迹斑斑的宋继儒押在大牢里,用刑具将他一只脚昼夜匣着,又把木扭钉住只手,那里容他些松宽,不死也丢了半条命。

接着审问张长弓。

张长弓滑头,不待县令使用杀威棒,痛痛快快招认,说:“本月十五日,自己与宋继儒、李福三人见杨记当铺内有许多银酒器皿,一时起意。因而至夜,因自己腿伤严重,只负责在外放风。宋继儒与同伴李福则乘势入内窃取,不料被掌柜发觉。他二人心狠手辣,手起刀落杀了掌柜,把所有财物掠夺而去……”

文书写了招状,张长弓当庭画押。

知县才心满意足道:“正是你三人见财起意,不必说了。且取枷来钉了监下。”

张长弓是从犯,加之腿脚不便。牢子于是取出二十五斤的重枷来枷了,钉下大牢里去。狱卒们收了他的贿赂,没人时就取下枷锁,好吃好喝伺候着。张长弓除了失去自由外,倒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只为宋继儒担忧不已。他多次托人带话,让宋继儒先认罪,保住性命再说。无奈宋继儒一味清高,无论县令如何严刑逼供,死不认罪。

一连五个昼夜,宋继儒被拖出死囚牢反复拷打,折磨得不成人样,眼看就要丧生在蒲州县衙。张长弓听闻后,给衙役许下重金,说他可以劝说宋继儒认罪。

有钱能使鬼推磨,衙役们果然把鲜血淋漓的宋继儒扔进张长弓的牢房。张长弓拖着伤腿查看他的伤势,见他全身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忍不住掉下泪来,说:“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

忙拿出金创药给宋继儒敷上。

昏迷不醒的宋继儒被痛醒,见到好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问:“他们打你了吗?湘灵姑娘说,你的腿不能再受伤,不然就瘸了……”还没说完,吐出一口鲜血,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