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饭时间,三三两两的家属、求美者提着饭盒穿梭在格慕医院的病房和走廊。
忽然,有病房传来女孩的大声叫喊声:“护士!护士!”
两个护士闻声寻去,发现叫喊声竟是从江蓉病房中传出的。
此刻江蓉满脸满床的脏污,而她床前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对着她恶语相向。
“儿子才死就整容,不要脸!少他妈装无辜,怎么没打死你呢?该死的他妈是你!”
保安闻声赶来,欲将鸭舌帽男子架出了房间。鸭舌帽男子被保安拽着,只得趁机将手里的保温桶用力掷向江蓉。
鸭舌帽男子被保安拽出去时,江蓉的眼睛已被血糊住。
周静雯也闻声赶来,见江蓉一身狼狈,迅速来到她身边,用毛巾给她处理伤口。
周静雯给江蓉擦干净脸,整理好头发,又拉起她的被单,把脏东西都往里面一卷,又将床单四角打个结,一把拎到房门外扔掉。
恰巧江母端着饭回来,见一地狼藉,冲过去看江蓉。但江蓉的眼神涣散着,嘴里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她对不起女儿,也没能护住儿子。
而江母见女儿这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周静雯对不知所措的护士吩咐道:“扫一下玻璃,换一套被褥。再来两个人,给她换个房间。”
“没事儿吧?”
李起的声音响起,周静雯警觉起来。
说话间李起已走到江蓉身边,一脸关切询问:“呀,这么大口子?怪我怪我。那谁,跟他们保安说,喊几个最壮的,二十四小时盯着。拦了好几批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江母吃惊询问:“好几批?他们是什么人?”
李起故作惊讶回答:“你们还不知道呢?”
李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周静雯迅速拉走。
“你看看这些人说的还是人话吗?”李起边说边拿起手机念微博上的内容。
“那个江蓉是我大学同学,一毕业就当全职主妇了,一分钱都没挣过,说白了就是寄生虫。”
“他老公是个老师,平时挺谦和,无端端的怎么会家暴,听说是江蓉出轨。”
走在李起身边的周静雯面无表情。
“这些造谣造的跟在现场看见了一样,太气人了。我没想到江蓉还不知道这事儿,给你添麻烦了吧?”李起有些担心地望向周静雯。
周静雯扭头望向李起已换上了另一副表情,笑容亲切:“迟早都会知道。唐总到了吧?”
办公室中,李起和唐总坐在沙发主位,俨然男女主人的样子,而秦归和周静 雯坐在边角。
“咱们官微一下子涨粉六万,营销费都省了。”周静雯望向唐总。
“自己看看下面的留言,都是骂江蓉骂格慕的,你以为医美这行还能搞 黑红那一套啊?”唐总不满回答。
秦归应和:“是,我们这行不是娱乐圈,少点知名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失去市场的信任。”
周静雯扭头瞪向秦归。
这边李起慢悠悠倒茶:“网络暴力,越是解释,越拱火,怎么说都是狡辩,就算证据确凿,想洗白也很难。反正咱也是为了营销,不用死磕这手术,就把手术往后推推,让子弹飞一会儿嘛。再说,也没找着主刀。”
“不用找人。”周静雯缓缓开口。
秦归有些惊讶周静雯所说。而李起挑了挑眉,只是喝茶,并不做声。
“平台、赞助商都签了,方案也宣布出去了,这时候往后推,损失得百万起步。”周静雯平静道
秦归不解询问:“那手术谁做?”
“我自己做。”周静雯眼神坚定。
手机上弹出推送消息“江蓉疤痕修复手术将于后日开展,届时将向专家、媒体公开,接受社会监督。 ”
周静雯心满意足将手机放到了一边,随即开始仔细在脸上一层又一层地涂护肤品。
秦归端一碗牛奶进来,“李起就是想让你一个人承担责任,就不应该接她的茬。”
说着秦归将牛奶随手搁在实木梳妆台上。
周静雯瞟一眼,拿杯垫垫上:“你喝吧,我刷牙了。”
闹钟突然响起,周静雯拿起看一眼,屏幕上是排卵日提醒,她一下兴致缺缺:“今天算了吧?”
秦归皱眉:“你都答应了。”
周静雯无奈,关了灯,上床。
热吻中,周静雯突然抬头,伸手开灯。昏暗灯光的映照下,周静雯一脸担忧。
“其实我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他们都等着看笑话呢,这次公开手术要是翻车了,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
秦归有些扫兴:“又提这个做什么?”
但秦归还是不肯放弃,顺势抱住周静雯,又吻了上去,突然,秦归抬头望向周静雯说道:
“那个乔杨,挺有实力的。要不我明天再联系一下…”
周静雯脸色一沉,翻身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与此同时,格慕医院病房,时值夜半时分,病房里只有求美者打呼、磨牙的声音。洗手间门关着,门缝里微微透出一点光。
江蓉坐在马桶上,盯着手机看网友的留言。
“她和那男的还没离婚呢,说不定监狱出来日子继续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真替她儿子不值,死的应该是她。”
“婚都不敢离还整容?不是炒作我吃键盘。”
江蓉脸色灰暗,手不自觉地抠着指甲,指甲都已经抠烂了,血流下来,她毫 无知觉。
第二天清晨,三院整外乔杨精神抖擞地端着咖啡朝自己的诊室走去,无意中却听到了两个年轻患者的对话。
“诶,那江蓉的整容手术就明天了。”
“你还关注呢?”
“我得去骂他们啊。”
乔杨听到熟悉的名字,一脸诧异。
中午午休时分,乔杨独自坐在诊室中搜索“江蓉 ”的新闻,迅速浏览了一番过后,皱起眉头,随即略一思索,找出周静雯的号码,移出黑名单,拨号。
不多时电话那边传来了周静雯的声音。
“手术我自己做, 还是原来的方案。”
乔杨一脸无奈:“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坏,没想到还这么蠢。这手术一个人做不了,别胡来。”
还未等周静雯解释,乔杨就听到电话那端有骚动声传来,她有些不耐烦,刚想挂电话,周静雯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她们走了。”
乔杨挂了周静雯的电话,这事她本来就不想再掺和,现在这种情况更是管不了。但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周静雯找到了江蓉家里。
摁下门铃,门开了,江母见来人是周静雯,满脸敌意。
“你走吧。之前 IcU 的钱我们会还给你的。孩子已经够苦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周静雯解释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她。”
江母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让开了门口。
周静雯走进房子,四处打量。客厅被收拾过,碎酒瓶渣被扫到了墙角,但依然能看出木地板被瓶子砸坏的裂痕。家里很乱,墙上有黄色的水渍,也许是茶汤洒的,地上堆着各种快递箱子,绘本,娃娃,还有脏衣服,看得出江蓉并不擅长家务。
杂物堆里,竟然还有一张全家福,没有装在相框里,就堆在茶几旁的书堆里, 一家四口笑的明朗,男人甚至模样清秀。书堆旁边放着一个篮球。墙上贴着估计已经贴了很多年的生日气球,原本应该是“happy birthday ”,掉的只剩下蔫了的“hApp t d”。
江母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屋里却空无一人。
江母觉得奇怪:“可能去接孩子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周静雯感觉到事情不简单,开口询问:“幼儿园在哪?”
此时天色已晚,街边亮起了路灯,昏黄的路灯照耀下,这个城市多了几分柔和。
街边篮球场,一个女人不停投着篮。她似乎不会打篮球,很少进球,姿势也不对,但却还是固执地投着,篮球场其他活动的人都走了,只有她还在。
昏暗的灯光下,映照着她的背影有几分落寞。这个女人便是江蓉。
篮球砸到篮筐,弹开很远,向场地外滚去,场地外不远是一条马路,下班时 分,车流密集。江蓉跟过去捡球,但她没有立刻捡起来,而是看着一束束闪过的车灯,仿佛被车流吸引。
光影在她脸上变换,她想起那个自己最亲近之人曾经是怎么残暴对待自己的。砸碎的酒瓶,儿女的哭喊,咆哮的丈夫, 桌上的烟灰缸被拿起一下一下地砸向自己。她抱住女儿儿子跑进电梯,然后又被被拖出去。儿子心疼抱住丈夫的大腿,却被无情踹开,脑袋狠狠撞在了墙角。自己被丈夫撕扯,费尽全身力气爬到儿子身边,但儿子的头耷却拉了下来,没有了生气……
突然,江蓉向车流迈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