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刚骑着车,又买了一个辅助座,稳稳地安在自行车前梁上。
这才让刘彩云骑着新车带着小铃铛,自己骑着大队部的旧车,赶往县医院。
待他们赶到病房时,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老丈人刘德昌精神十足,正坐在病床上和熟络的几个病友们聊天。
赵瑞刚和大哥刘忠国,二哥刘忠民一起麻利地收拾东西。
什么搪瓷盆,饭盒,毛巾等等,都归拢起来等着一并带回家。
刘彩云也上手收拾衣服。
小铃铛从床头柜摸出块桃酥,踮着脚塞进姥爷嘴巴里。
有个病友瞅着他们这一大家子的热乎劲儿,啧啧叹道:“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老哥你俩儿子轮班伺候,出院时候,闺女女婿还全家来接,真是惹人羡慕啊!”
刘德昌倚在床头,故作嫌弃地挥挥手。
“断个腿而已,大惊小怪!我让他们别来,非要来!我还训他们,都守在医院谁挣工分?没工分拿啥换口粮?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故意拖长调子,“队长拍胸脯保证,说工分全给我家补上了!嘿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
“老刘头,吹牛也不说打个草稿!”病友笑骂着。
正说笑间,刘永才风风火火推门而入:“收拾咋样了?拖拉机就停大门口,赶紧上车吧!”
刘德昌冲病友们挑挑眉,在众人又惊又羡的目光里,拄着拐杖起身,和家人们一道往外走。
医院大门外停着大队部半旧的拖拉机,车斗里还铺着两床厚厚的旧被子。
是王秀娥一早放上的。
刘彩云瞅了瞅拖拉机,又看了看旁边停放的自家新买的自行车,道:“爹,这拖拉机颠得厉害,我和瑞刚骑车带铃铛回去吧。”
众人这才注意到,大队部旧自行车旁边,还停放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刘永才乐道:“好家伙,你们还买了新车?”
小铃铛扬起小脑袋,一脸自豪:“这是爸爸听我指挥买的!”
赵瑞刚笑道:“省得老从大队部借了。买一辆方便些。”
刘德昌意味深长地看了赵瑞刚一眼。
刘忠民和刘忠国两兄弟瞬间围上来。
刘忠国摸了摸车把,又蹲下看了看车轮和链条:“嚯,这油光水滑的,怕是供销社最新款?”
刘忠民盯着车看了两眼,突然拽着赵瑞刚退到角落,压低声音:“你们买自行车时候,撞见刘艳娟没?我家妹子没跟她起冲突吧?”
赵瑞刚轻笑:“怎么?你还盼着她们打起来呀?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刘忠民“嗐”了一声,道:“你不知道,咱家和刘艳娟家,有仇。”
赵瑞刚点点头:“知道,彩云跟我说了,以前有过一些口角。”
刘忠民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不止以前,现在也有。你知道咱爹咋伤的不?”
赵瑞刚问道:“不是车床砸的吗?”
刘忠民道:“表面是车床砸的。可要不是维修站不肯来修,咱爹能被砸?那维修站的副站长叫马松山,是那刘艳娟男人。”
刘忠民恨得咬牙切齿,“当时爹去维修站申请维修,手续都是齐全的。”
“可那马松山把咱爹和大哥嘲笑了一番,就是不肯派人来修。”
“哼,他家女人为难彩云,男人害得咱爹断腿。这俩玩意儿蛇鼠一窝,一对儿王八蛋!”
“马松山?维修站副站长?”
赵瑞刚着实没料到,上午刚从六猴子口中听到的这个名字,现在再次从自家二哥口中听到。
不成想还有这样一番过节。
看来,自己和这马松山还真是“有缘”啊。
“你俩嘀咕啥呢?过来,听我安排!”
这时,刘德昌大声喊道。
他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安排着。
“瑞刚,你们一家三口也别骑车了。这路颠得骨头散架,又太远。再说队长和我有事儿商量,你得参与。”
瞥见刘彩云还攥着自行车把手,刘德昌又补充道:“老二,你骑自行车回去。新车搁拖拉机上磕碰了,确实可惜。”
刘忠民撇着嘴嘟囔:“说得好像我不是你亲儿子似的,这么远的路不让我坐车,让我骑车。”
话音未落,刘德昌作势就要打:“瞎嘀咕!当心老子踹断你的腿!”
“那也得等您腿伤好利索了再说。”
刘忠民一个闪身,灵活躲开,却被老爹瞪得缩了缩脖子。
刘德昌哼了声,又吩咐道:“顺路再买挂鞭炮!”
刘忠民瞬间两眼放光,搓着手笑道:“对!家里添置这么个大件儿,又赶上您出院,双喜临门,该放挂鞭炮热闹热闹。”
见一大家子都坐拖拉机,只有自己苦哈哈地骑自行车回去。
刘忠民忍不住逗小铃铛:“瞧瞧,他们都把二舅丢下了!铛铛要不要陪二舅骑车回去?等买了鞭炮摘下几个给你听响。”
小铃铛对自家新自行车还没过完瘾,听到这话,立刻挥舞着小胖手:“要!要!我要坐自行车!”
“得嘞!”
刘忠民笑着把侄女抱上自行车前梁的小座里,“还是咱们铃铛跟二舅亲!走喽,咱们买鞭炮去喽!”
话音未落,小铃铛就拨的车铃“叮铃”一声脆响。
伴随着铃声和小铃铛的笑声,刘忠民一个猛劲儿,骑着车飞驰出去。
刘永才和赵瑞刚夫妇搀扶着刘德昌进了车斗,几人坐在被子垛里,软乎乎的,倒也不怕路上颠簸。
刘忠国把大队部的旧自行车固定在车斗一边。
这才坐上驾驶位,拖拉机突突突地启程了。
“德昌,瑞刚,大队车间的事儿咱们再一起合计合计。”
刘永才早就等这个机会了。
拖拉机还没走多远,他就迫不急待地开口。
把这段时间工厂发生的大事,全部讲述一遍。
从赵瑞刚修好车床,到产研合作,再到资质审核和车间评级。
过程中,顺带把赵瑞刚大大夸奖了一番。
刘德昌听得仔细,此前也从老大老二口中听说过一些,但整个过程还是刘永才说得细致。
“瑞刚,你说实话,这些本事你是从哪儿学的?”刘德昌突然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