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前方,一众鲜卑俘虏,抬头看着上方的王潜,以及被五花大绑起来的贵族、头领,目光中满是惊疑。
“诸位!”
王潜上前一步,看向台下的俘虏,面露微笑的问道:“尔等方才可都吃饱了?”
跟在王潜身后的那些翻译,也随即高声将他的问话传递了出去。
“饱了!”
听到如此问话,底下的俘虏们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脸上也尽皆露出回味的神色。
“那你们以前可曾吃饱过?”王潜又问。
“没有!”
超八成以上的人齐齐摇了摇头,神色间露出几分苦楚。
“那尔等可曾想过,为何会吃不饱?”
听到王潜的问题,一众俘虏顿时一怔,随后纷纷摇了摇头,显然从未想过这些。
王潜看向台下,然后随意指出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
“汝来回答,为何会吃不饱?”
“这……”
那消瘦男子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是因为食物不够!”
“为何不够?”
王潜紧接着又问:“是你生性懒惰吗?还是家有病患?”
“没,都没有!”那男子摇了摇头,“俺自记事起,就一直劳作,从未有半分懈怠,俺的父母、婆姨、子女,也全都如此!”
王潜:“那你们全家养了多少牛羊?”
男子:“有三百多头吧!”
王潜:“三百多头,还不够你们吃的?”
“不……不是……”
男子摆手解释道:“那些牛羊都是属于头领的,俺们是不能随意宰杀的!”
“那些牛羊是你们从小养大的吗?”
“是!”
“那它们食用的草料,是你们提供的吗?”
“是!”
“那就奇怪了,明明是你们辛勤劳作,然后提供草料养大的牛羊,为何就属于你们头领的了?”
“这个……”
听到这话,那男子顿时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是啊。
家里的那些牛羊,明明是自己一家老小辛勤接生、养大的,为何就不属于自己?
反观自家头领,明明什么都不做,却有着吃不完的牛羊、喝不完的美酒、睡不完的女人?
不止是那男子,周围其他的鲜卑俘虏的心中,也冒出了同样的疑问。
在他们以往的认知当中,他们的一切,甚至是他们的性命,都是属于自家头领的,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们却从未想过。
而今,听到王潜这么一连串的问题,人们的脑海之中,也不由冒出了“凭什么”这三个字。
看着台下陷入一片迷茫的鲜卑俘虏,王潜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了起来。
真正想要征服一个国家或者民族的话,武力往往是最低效的手段,只有挑起底层人对上层的不满、折断男人们的脊梁、扯去女人们的羞耻心,以优越物质和文化来腐蚀对方,如此方为上上之策。
而对于王潜来说,面对这些同样饱受苦难的鲜卑俘虏,觉醒他们的认知,挑起他们对自家贵族、头领的不满,无疑是瓦解草原的最佳方法。
王潜缓缓扫望众人一眼,高声道:“在大汉,诸多百姓在耕种之时,虽然需要向朝廷、官府缴纳一定的赋税,但缴纳之后的剩余,却是属于他们自己所有。
大汉的朝廷和官府,在收到百姓缴纳的赋税之后,大多也都会拿去兴修水利、道路桥梁,或是充作军资,用以服务百姓们的生产,护卫人们的安全,让他们能够得以安稳的生活……”
听到王潜如此讲述,一众鲜卑俘虏齐齐沉默了一下,眼中不由浮现出了羡慕的神色。
在草原上的那些头领,能够不随意打杀他们、不抢夺他们妻女就已经是开了天恩了,至于所谓的剩余、保障、护卫,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
同样生而为人,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这些鲜卑俘虏们,在羡慕大汉百姓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一股不忿的情绪。
王潜继续说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大汉的朝廷和官府,靠着百姓的赋税供养,来维持运转;而百姓则可以靠着朝廷和官府的庇护进行劳作,双方之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尔等可知,我大汉的朝廷和官府,为何会对百姓如此吗?”
“不知!”
一众鲜卑俘虏摇了摇头。
在他们看来,大汉的朝廷和官府,跟草原上的贵族、头领是一样的,都是上位者,而上位者怎么可能会对底层人进行优待呢?
“那我来告诉你们!”
王潜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我大汉的朝廷和官府,之所以恩待百姓,并非是多么的仁慈善良,而是因为害怕……
一旦朝廷和官府无所作为,甚至是欺压百姓,不给百姓活路的话,那么百姓们就会拿起武器造反,就会推翻朝廷和官府。
正是因为害怕被推翻,所以我大汉的朝廷和官府,才会对百姓多有恩待。
也就是说,我大汉百姓所享受的一切,都是他们凭借自己的力量争取来的,而绝非他人的恩赐……”
说到最后,王潜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整个人的神情异常的激动。
跟在王潜身后的张奂以及军中诸多将官,也不禁变了脸色。
他们也没想到,堂堂当今帝师,居然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辞,居然毫不避讳的说出了“造反”的言论。
尽管王潜说的都是核心事实,可这种当众将遮羞布扯下来的行为,还是让人们震惊不已。
也得亏众人都清楚王潜与天子的关系,要是换做别人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怕是当场就要人头落地了。
一时间,连同张奂在内的所有将官,全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装作了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而反观那些鲜卑俘虏,则一个个全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细细的琢磨着王潜话里的意思。
“王师……”
先前那个消瘦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过去之所以会吃不饱,是因为我们不会造反?”
“不错!”
王潜毫不客气的说道:“正所谓马善被人骑,尔等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人,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一匹温顺的马匹,只需随便一点儿草料,便可轻易将其降服。
反之,想要驯服一匹烈马,除去拳头之外,还需提供更好的吃食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