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楷很快就到了。
康熙免了他的礼节,叫他直接给舜安颜诊脉。
林卫楷看着鼻青脸肿的舜安颜倒是有些惊讶。
他今日一整天都泡在太医院,只在过来的时候打听了一耳朵,然而带他过来的公公也没把事情与他讲清楚。
不过这满屋子的人他都认识,大抵也能猜出来是舜安颜惹了哪个皇子,才招来了一顿毒打。
啧……
瞅瞅这脸上肿的,佟国公怕是都恨死凶手了。
林卫楷动作迅速的给舜安颜诊完脉,然后回过头看向康熙,
“皇上,额驸中暑有些严重,且皮肤干燥,唇干,不过此前应是紧急做了一些治疗,现在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微臣还要帮他施针,但他现在满身污秽,不适合施针。”
也是这屋子里头温度低,舜安颜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一些,要是持续在外头,哪怕在阴凉处,舜安颜现在的状态也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康熙闻言,吩咐梁九功,
“去偏殿找间屋子,给他清洗!”
“嗻!”
“林卫楷,你也过去!”
“是。”
解决完了舜安颜的事儿,康熙又把视线落到胤礽身上。
他这会儿倒是跪的放松,不似方才那般尖锐。
康熙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舜安颜养的外室是什么身份?”
他问胤礽。
“年初时,同僚送给他的姬妾。”
胤礽早把那女子的身份也查得一清二楚,温宪孕期艰难,公主府上下又是铁桶一块,那几个特意调教过的嬷嬷都事事以温宪为先,根本不可能主动给舜安颜安排通房。
于是舜安颜便耐不住寂寞,与同僚出去喝酒之时抱怨了两句。
为了巴结这位身份贵重的额驸,便有人投其所好,找了个貌美如花,且才华横溢的“清倌人”,送给了舜安颜。
就连养外室的宅邸,都是那人一手包办的。
舜安颜其实已经够小心了。
他从不在外头过夜,去外室那里的频率也不高。
且每次去福寿苑也顶多停留两个时辰,宵禁之前必会离开。
然而他再小心,也架不住有心人整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盯了四天,舜安颜就露出马脚了。
胤礽又忍了几天,才计算好时间去当场抓奸的。
康熙追问,
“谁送他的?”
“谁送的重要吗?重要的是如果他没这个心思,就不会有外室!”
听闻这话,佟国维和叶克书又开始请罪,
“都是奴才没教好舜安颜,求皇上责罚!”
“太子殿下说得不错,如果他没有那个心思根本就不会有外室,是奴才没看好那孽障,同样有罪,求皇上降罪!”
‘啧,不愧是佟国维啊,这话说得可真好听!’
胤礽扯了扯嘴角,对佟家父子极为不齿。
‘舜安颜养外室都已经四个月了,你们难道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属麻袋的吧,这么能装?’
佟国维号称佟半朝,在京城的势力庞大,要说不知道舜安颜养外室,胤礽是不信的。
可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对舜安颜做什么,说不定心疼自家儿子(孙子)寂寞无法疏解,对他养外室的行为还乐见其成呢!
康熙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心中左右摇摆。
他也知道胤礽的说法能站得住脚,却也不忍心佟国维再因为子孙的事儿受打击。
他长辈亲缘很浅,现在能与他说的上话的长辈除了太后,就只剩下一个佟国维了。
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人,左边右边泾渭分明,胤礽和胤禟扯着嘴角,满脸嫌弃。
佟国维和叶克书垂头丧气,尽是懊悔和自责。
“胤礽,你带着胤禟先回去,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胤礽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
“是。”
他从地上爬起来,与胤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乾清宫。
胤禟小心翼翼地觑着胤礽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心中越发忐忑,
“二哥,你……没事吧?”
“没事。”
胤礽轻舒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乾清宫的大门,问胤禟道,
“老九,你觉得咱们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胤禟心头一跳,肯定的答复道,
“当然,要不然怎么可能自幼住在宫里。”
“如果是,那为什么每回碰到这样的事,给咱们委屈受的都是他?”
胤禟呼吸一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额娘受皇阿玛偏宠,胤禟从小到大其实并没有受多少委屈。
而入朝办差之后,他受得最大的委屈,便是皇阿玛扣了他两百多万两银子。
那是他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从洋人和京城权贵中一点一点攒起来的钱。
他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朕也没说不给。”
就真的没给。
对比二哥,他遭受的委屈已经够少了。
只他不让二哥离京这一项,胤禟就没办法理解。
若没有正当理由,皇室宗亲不得离京,胤禟能明白这是为了规避宗室之人在外头拥兵自重,可二哥都把理由摆在皇阿玛面前了,他都不同意。
再有,为了给宝船装上火炮,二哥一整个月都住在了乾清宫。
即便旁边就是毓庆宫,他也不让二哥回去。
还有今天这件事,明明做错事的是舜安颜,皇阿玛就非揪住二哥不该拉他去游街这件事不放。
甚至话里话外都把过错往九姐姐身上引——
难道是九姐姐拿刀逼着舜安颜去外城养外室的?
这桩桩件件,实在叫胤禟无法理解。
胤禟叹了口气,轻拍了拍胤礽的肩膀,
“二哥,别想那么多,皇阿玛既然说了会给咱们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咱们就等着,要是不满意,舜安颜那小子日后别想过安生日子。”
“四哥不在京城,但是还有我,还有十四,我们几个都能给九姐姐出气!”
胤礽扯了扯嘴角,
“孤知道了,时辰不早了,先出宫吧,你明日还有差事要办。”
“成。”
胤禟应了一声,抬脚往宫门走,走出去老远,才回头看了一眼夕阳笼罩下的乾清宫,以及仍旧站在门口的二哥。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头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