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事发东路院(1 / 1)

事发东路院

神京,十月下旬,天高云碧,大地寥落,秋风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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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郊外,一处缓坡之上,座落一座规模可观的工坊,工坊四周树立岗楼,兵丁巡弋,戒备森严。

坡下围绕密密麻麻的兵寨营帐,将工坊众星捧月般拱卫其中。

最近数月时间,这座工部火器工坊,一直在工部营膳司主持下,大兴土木,不断扩建。

不但营造车间和库房面积,持续拓展加建,满足大批新式火器营造所需。

提供数百工匠起居的食肆、营房、浴室等设施,也在工坊特定区域修建,工坊左近还新建一处练兵校场。

因数月前嘉昭帝颁下圣谕,让贾琮加紧营造千支后膛枪,同步组建五军营后膛火枪队。

坡下那些密集的兵寨营帐,一部分属于守卫工坊的一千五百禁军,另一部分驻扎调拨的后膛枪兵。

工坊左近新建校场,不时传出阵阵密集枪声,数队军容整肃的枪兵,手举新造后膛火枪,正在列队练射。

校场点将台上,贾琮身穿五品文官服,劲风鼓荡,衣袍飞卷,专注眺望兵士火枪操练。

他身边站着位身材健硕的军中将领,头顶缨盔,一身甲胄,威风凛凛。

在军伍气息弥漫的校场上,贾琮一身文官儒雅打扮,显得很是与众不同。

但校场上每一个兵丁和将领,却不会因他这身打扮,有半点轻视和隔阂。

反之看他的目光,都有肃然崇敬之意,凡是队列路过点将台,都会毕恭毕敬向他行军礼。

历来文武相嫌,军中摸爬滚打的粗鲁兵将,最看不惯文官酸腐墨迹,最敬仰军功显赫之人。

校场之人都知眼前这位少年,虽是最近神京城名气响的文官翘楚,但也是军功卓著的武勋。

当初曾率领千军,鏖战辽东,数次大捷,平定女真,不仅战略超群,更有战阵斩将的勇武。

这样的人物在军营校场之中,自然要成为令人崇羡瞩目的焦点。

贾琮身边的将领笑道:“多亏伯爷向皇上上奏,选调辽东火器营精锐回京整训。

卑职才能见识这新式后膛枪的神威,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伯爷不仅是沙场骁将,这等巧思妙想,更是巧夺天工,竟造出这般神兵利器,让卑职佩服五体投地。”

说话的这位将领,正是辽东火器营千总魏勇胄,这次奉命选调辽东火器营精锐,回京参加后膛枪整训。

当年魏勇胄还是五军营把总,曾和贾琮千里同行,押送大批火器入辽东军中。

之后又跟随贾琮,在辽东千里奔袭,鏖战辽东女真,因功晋升千总。

贾琮回京复命,他留在辽东带兵,中途曾秘调随贾琮下金陵办差,是贾琮在辽东军中的心腹。

……

此次选调后膛火枪整训的枪兵,共有一千两百人,其中五百余人,为贾琮从神机营挑选的精锐劲卒,

他又向嘉昭帝上了专事奏本,言战阵火器攻防,宜用火枪杀场老兵,必能更好发挥后膛枪威力。

辽东火器营曾在白山黑水,跟随他千里转战,经历大小战役,一举平定女真,都是难得的火器战阵精兵。

请求嘉昭帝从辽东火器营选调精锐,入京参与新式后膛枪整训,将来九边战事必有大用。

皇帝圣谕下到辽东后,身为火器营主官的魏勇胄,当即挑选七百火枪精兵,日夜兼程赶赴回京。

等到后膛枪整训兵力齐备,贾琮从新造后膛枪中拨出两百支,用于火枪兵整训。

并将自己编撰的后膛枪整训手册,交给魏勇胄依法练兵,如今时间过去近两月,枪兵整训卓有成效。

魏勇胄笑道:“伯爷,当初我们对战女真人,如果有这后膛火枪,必定能事半功倍,少费许多功夫。”

他是火器营主将,久经火器战阵之人,对火器运用的认识,高于寻常之人,自然对后膛枪威力赞不绝口。

贾琮说道:“再厉害的火器,因地制宜,运用得法,才能发挥完整威力。

辽东乃白山黑水之地,地势多丘陵缓坡,森林水脉,不利于集群战马奔袭,却可作为火器推进屏障。

后膛枪如用在辽东战场,只要调配得度,自然是能事倍功半。

但眼下朝廷的心腹大患在漠北,大草原一望无际,无遮无挡,火枪列阵齐射,毫无屏障。

辽东一战,火器犀利,天下皆知,蒙古人必定多有防范。

他们战马精良,骑术高超,一旦遇险,讯息之间,远遁百里,能轻松逃出火枪射程。

或是借着草原宽阔,迂回包抄,两侧袭扰,也能有效打乱火枪列阵。

火器在漠北战阵运用,可比在辽东要难上许多。”

魏勇胄是火器营领军之之人,贾琮的这番话语,他自然一听就能明白,而且觉得大有道理。

说道:“按伯爷的说法,后膛枪这等神兵利器,到了大草原岂不是变成鸡肋之物。”

贾琮笑道:“那倒不至于,火器在不同地方,运用方法不同,正奇相辅,取长补短,一样能克敌制胜。”

……

两人又就后膛枪运用,相互探讨推演一番,贾琮突然想到一事,问道:“志贵在军中可好?”

魏勇胄笑道:“此次还望大人见谅,我知道志贵曾是大人小厮,大人必定挂念。

原本这次卑职想带他一起回来,但此次军中精锐尽出,留下的都是些新兵蛋子。

虽说如今辽东大军镇压,并不会有战事之忧,但总要留下可靠之人,看守辽东家底。

伯爷你是不知道,志贵这小子天生就是当兵的料,不怕苦,不怕死,在军中很容易冒头。

不管是上阵还是练兵,这小子都很会用脑子,虽然年纪还轻,但兵卒都对他服气。

刘永正都很看好这小子,几次想来挖墙脚,想调他做亲兵头子,都被我撅回去了。

我出来之前,思前想后,还是把他留在辽东,帮我看着火器营家当。

我已向总兵大人举荐,升他做我的把总。”

贾琮微微一笑:“好男儿志在四方,志贵能得魏兄看重,那是他的机缘福分,回不回来倒是不打紧。”

把总虽只是军中基层军官,但手下也掌管过百之兵,郭志贵只有十五岁,已算很出色的表现。

只是赵嬷嬷数年未见儿子,只怕会多有失望,贾琮想着最近多抽些空闲,带着芷芍多去看望奶娘。

……

荣国府,凤姐院。

王熙凤正在案几上翻开账本,五儿坐在罗汉榻上,正在逗弄大姐儿,笑嫣灿烂,爱不释手

小丫头伸手蹬腿,咿咿呀呀,一双大眼眯成月牙,很是可爱。

因为将要入冬,丰儿带着一个针线婆子,在外间缝制大姐儿过冬的襁褓、棉衣裤、冬鞋等物。

她还不时跑到里间,将做了样子的衣物,在大姐儿手脚上来回比对,还笑着拨弄她的小手。

此时,平儿忙过家务事情,从外头回了里屋,倒了一杯暖茶,在那里喝着解渴。

说道:“奶奶今早去荣庆堂问安,老太太可问了那事,如今可定下了章法?”

王熙凤笑道:“这事情也凉了好几天,今日过去老太太熬不住,便又问起这事。

这次我才回明了,宝玉的婚事东西两府公中,各出一千两礼金,老太太听了也没话说。”

五儿笑道:“老太太倒是体谅家中的难处。”

王熙凤笑道:“上回我只说出一千两,早将价码压得狠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已泄了气。

老太太可比二太太灵醒许多,她老人家不耐烦在这上头较劲,如今一千两变二千两,自然趁势下坡。

好在这几日二太太忙事儿,早上并不在堂中,我也不急着去传话,自有老太太和她说道,我也省些唾沫。

只是今日我过去时,老太太说闲话提起一事,倒是有些好笑。

说是前几日二太太过来唠嗑,说袭人和彩云入房数月,也都没个动静,想着不太容易生养。

要把彩霞也给了宝玉,巴望着早些有个结果,这话听着也是奇怪,二太太竟然就急成这样。这养孩子又不是田里种麦子,浇水晒日头几天,它就能发出芽儿来,袭人她们入房这才多少日子。

这儿媳妇马上要进门,二太太还急着往宝玉房里塞女人,也不怕留下话柄,将来小夫妻打架吵闹。”

平儿说道:“二太太怎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子竟急成这样,等宝二奶奶进门,还怕将来没有子嗣。”

王熙凤笑道:“原本我也有些纳闷,后来荣庆堂传出风声。

那日二太太和老太太嘀咕,说三弟房里又多了你。

宝玉房里如今却只有两个,未免有些单薄,左右也添上一个。”

五儿听王熙凤说的诙谐,看了平儿一眼,忍不住噗嗤一笑。

平儿满脸通红,嘀咕说道:“二太太想孙子想疯了,她想抬人入房便是,干嘛牵扯上我,好没意思。”

王熙凤神色不屑,说道:“二太太倒是有大志向,总把宝玉和三弟比较,只是这两人能是一回事吗。”

她看了五儿和平儿一眼,调笑道:“那个彩霞这一年长开了,那身段像是个容易生养的。

你们俩也是上好的盘子,这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也没个动静,可别被那边拔了头筹,我们大房没面子。”

五儿和平儿听王熙凤说起荤话,颇为大胆露骨,各自俏脸通红,想笑又不好意思出声。

……

此时,林之孝家的笑着进门,先说了府上几项事务,向王熙凤讨了处置主意。

等到讲过手头正事,说道:“二奶奶,听说东路院昨天闹出事了。”

王熙凤眼睛一亮,透着幸灾乐祸的好奇,连声问道:“好端端怎就闹出事,快说说是什么典故。”

林之孝家的说道:“昨东胡同口的璜大奶奶一早去了东路院,找二太太告状哭诉,闹得满院子沸沸扬扬。

说是她娘家侄儿金荣,前日从族学出来,直到天黑都没回家,家里人急忙四处寻找。

后来在胡同角落里找到人,一身伤痕,浑身是血,腿都给人打断。

虽然没伤性命,但是找大夫诊治,说即便好了也会跛腿。

金荣说当时虽天黑,他看不清下手之人相貌,但看背影和环三爷的小厮极相像。

加上环三爷最近因争风吃醋,着实和金荣打了一架,弄得鼻青脸肿的狼狈,金荣便咬定是环三爷下毒手。

金荣的母亲金寡妇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璜大奶奶气愤不过,才去东路院找二太太理论。”

王熙凤听的兴致勃勃,脸上都是不怕事大的表情。

笑道:“没想到环小子平日冻猫子一般,居然这等凶狠,还能把人打瘸,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只是他如何和金荣结仇的,怎么还争风吃醋起来。

他才多大点年纪,居然就在外头勾搭女人,真不得了啊。”

林之孝家的笑道:“二奶奶可会错了意,左右就是个笑话,就当说给奶奶听了,也算逗个闷子。

环三爷这争风吃醋可和别人不同,如今街面上传的沸沸扬扬,说那个金荣是个好nan风的。

日常和学里一个叫玉爱的相好,这人也是个真格儿少年郎,总之就是里面的话头,难听之极。

环三爷就因此这事,竟然争风吃醋起来,这才和金荣结下仇怨,前头就已打了几架,没想竟下了黑手。

二太太被闹得没法子,担心话头越传越难听,到时候二房要丢尽脸面。

就给了金寡妇两百两银子,想把这事摁下去,可哪里还来得及,这话头已传出去,还能堵住众人的嘴。”

……

一旁五儿和平儿听了这龌龊恶心事,都羞得俏脸通红。

豪门大户之中,富贵奢靡,子弟荒唐,玩弄nanfeng之事,并不鲜见。

如贾琏之流,行为放浪,不仅时常勾搭妇人,有时也拿二门外清俊小厮泻火。

但这等事情在内院女眷口中,却是十分污秽无耻之事。

王熙凤狠狠啐了一口,骂道:“贾璜媳妇当初腆着脸找我哀求,把他侄子弄到族学读书。

我一时心软就给了她这脸面,没想她侄子金荣是这样货色,竟做这下三滥的事,我算是瞎了眼睛。

活该这小子被人打断腿,我说她侄儿被人害了,她对我半点口风不露,敢情根本没脸和我说。

环哥儿也是下贱种子,他这才多大年纪,竟就牵扯这不知廉耻的事,真是贾家的败类!

这事既我现在知道了,贾璜媳妇想躲是躲不过的,林大娘你去给学里太爷带个话。

请他老即刻将金荣革出族学,省得玷污了祖宗开办的学堂,金荣的束修我出钱退还就是。

这小子要想再靠近族学,再祸害族中其他子弟,我就让人打瘸他另一只腿!”

……

荣国府,宝玉院。

宝玉端坐书案,手拿书册,轻轻翻阅,神情专注,颇有些儒雅之气。

只他读的并不是经史子集,而是茗烟寻的新话本《蜃楼野史》,内容得趣,让宝玉不忍释卷。

他看了一会话本,便丢在案上,起身在房中走了几步,神情怡然,甚至有些踌躇满志。

当日在荣庆堂被仙子妙玉鄙视,之后闻听国子监读书之噩耗,诸般苦痛打击,如今似乎都已远去。

这两日他的心情颇佳,处于某种亢奋欢畅之中……

因前两日王夫人从荣庆堂回来,特意到他房里说话。

说起贾琮房里新进了平儿,如今入房已也有三人,他房中却只有袭人彩云,再加一人才里外体面。

还说要将自己丫鬟彩霞给她,只是这事让他先不要声张,自己心有数就成。

王夫人又说彩霞极好,是个容易生养之体,让宝玉定要多疼惜,说不得能去了毛病,留下子嗣也未可知。

王夫人临走之时,又调了秋纹去东路院伺候,原本宝玉有些不舍,但是有了彩霞,也就不太在意了。

这让宝玉惊喜莫名,自己竟有这等福气,还是太太最懂自己。

宝玉从小就熟悉彩霞,虽样貌不如金钏姊妹出挑,但也是极干净清秀的女儿。

更难得是彩霞到及笄之年,开始抽条长成,身子出落十分诱人,让宝玉颇有些爱慕。

宝玉没想到自己竟有这等福气,从此房中又多这水做的温柔,当真让他感慨心醉……

这时彩云端着热茶进来,宝玉问道:“上午怎么不见袭人姐姐影子。”

彩云似乎心绪有些低落,说道:“袭人姐姐带着小丫鬟,正在收拾西厢房,将来让彩霞住的。”

宝玉顿足扭腰,满脸懊悔说道:“我怎这么糊涂,竟没想到这事,这般慢待彩霞姐姐,该死,该死。

她既要到我们房里,将来日日夜夜要一起的,自然要安排极妥当地方,让她居住安稳。

还是袭人比我们心细,竟早就想到此事,我也去看看房间,务必要整理的舒服一些。”

彩云见宝玉这等欣喜雀跃,心中一阵酸楚,夹杂一阵古怪,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晕。

太太明知道二爷床上不行,怎么还往她房里塞女人,彩霞只要上了床榻,二爷的秘密哪里瞒得住。

这种事多一人知晓,便多一份泄露风险,要是不小心走漏风声,大家可都没脸做人。

这二爷如今也愈发古怪,明知自己是银样镴枪头,割了翅膀飞不了的鸟儿。

这房里要再进新女人,一旦厮磨起来,便要全部穿帮。

二爷不知害臊担心,居然还跳头蹦脚欢喜,也不知心里到底怎么寻思的。

宝玉并不知彩云心中郁闷,他心情怡然的推开房门,步履轻健的走入院子。

只觉阳光温和明媚,院中景物清新雅致,树也青青,草也青青,满目翠绿,心情好生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