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台这两天窝在东院养伤。
老太太来看望过她,一再地叮嘱她说:
“等你身子好了,的确得好好学点防身术。
“防身术实在不过关,就让你夫君做些自保的暗器,毒药也可以,毒药我让盛伯伯去研制。必须懂得保护好自己。
“这种被人劫持的事,不可再发生,会吓坏我老太婆的。”
老太太是打心眼里在爱护她。
韩景渊则忙里偷闲,从书房找出了不少书,给谢安送了过去,还和她说:
“国子监马上要招新一批学子,我已去推荐过,让小安去考个入学试,成绩只要不垫底就能进。
“国子监的师资力量雄厚。除了谢祭酒,其他师长一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大才子。是个进修的好地方。”
谢兰台想不到他对她弟弟,以及母亲的事这么上心。
在她眼里,祖母谢老太太待自己够好,但这么多年了,老太太既没帮她娘脱了贱籍,也没助谢安去读国子监。
可她嫁韩景渊不到一个月,他就帮她办妥了这两件事。
不感激是不可能的。
这个男人,待她是真心不错。
关于他和庄楚楚是什么关系,她还没问。
公主府倒是送了一块玉过来,让她雕一对玉佩,用于小北王大婚用。
关于他的族人,是什么来头,她也没寻到机会了解,因为,他真的好忙,每天都不着家。
查奸细需要查得这样紧的吗?
她隐隐觉得,他可能不光是在查奸细,有可能他是在借查奸细,查其他事情。
那件事极可能和前世小北王逃出玉京有关。
眨眼就是两天。
她的脚好了很多,走路已不用人扶,就是隐隐还有些作痛。
大早上的,她去看望过兰若——那孩子受了惊吓,发烧醒来后,情绪很低落,总是哭。
她对梅姨娘说:“娘,我现在名声尽毁。往后头恐怕再也嫁不好。我这一生全毁了。”
柔柔弱弱,凄凄惨惨,一如既往的多愁善感。
谢兰台劝她要把眼光放得远,但她就是拘泥眼下一时的得失。
近中午,她正在研究韩景渊的那份手稿,让人弄来了各种材料,正准备制作沐浴乳。
这时,看门的阿周送来一封信。
谢兰台看了信,就知道是陆霄又找上门了。
这是在威胁。
她的眼皮不觉跳了好几下:
“不止一条”,难道自己杀谢诚的事,被他看到了?
这事可不太妙。
“春祺,冬禧,去正厅;阿周,你去将他带进来。”
烧了信,她吩咐了一声。
必须弄明白他到底知道多少。
“可是姑爷临走时吩咐了,让你就在房间待着,尽量别走动。刚刚你跑去见七姑娘,回来喊脚疼,您忘了。”
春祺不想姑娘去见那个不要脸的表公子。
“必须去见,如果他手上拿捏着什么把柄,我却不知道,回头会连累韩家。”
春祺心头一紧,连忙和冬禧扶着她去了正厅。
坐在正厅,谢兰台让人上了新茶,优雅品茗着。
陆霄进来时,眸光是深不见底的,有别于平常时候的温润,而露出了几丝肃杀之色。
谢兰台瞄了一眼,暗暗揣测着。
在他成为权臣后,他的心思会越来越难猜。
现在亦是如此。
“兰台,我需要和你单独聊一聊……请摒退左右。”
陆霄看着越来越明艳动人的少女,不,是少妇,心头的刺痛越来越深重。
她眼角带媚色,是不是已经被那个其貌不扬、庸碌无才的贱商开垦过了?
只要一想到,有男人得到过她的身子,他的心,就如被油烹一般痛苦。
可眼下,他只是一个小官,根本不能拿韩家如何如何。
关于韩家的底细,他又查了查,赫然发现,素园和萧家别院正好前后为邻。
有过一回,他的人看到素园的人,进入了萧家别院。
两家关系如此亲密,怪不得在石头县时,韩景渊可以解了危局,是小北王在暗中帮衬。
在这种情况下,陆霄不敢贸然对韩家出手。
“孤男寡女,岂能同处一室?”
春祺冷冷接道:“表公子莫要得寸进尺。”
陆霄非但没有适可而止,相反,还寒声逼迫起来:“你若想让外人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大可以让她们留下,我说的事,只能你知,我知。”
神神秘秘的。
谢兰台暗暗一思忖,一扬手,让人退下,还让人合上了门。
“你要说什么?说吧!”
已无外人,陆霄深深望着这个心爱的姑娘,恨不得立时立刻将人搂在怀里狠狠地爱上一番,但现在,她却对自己冷若冰霜。
老天爷啊,真的是太爱玩弄他了。
“你也回来了,是不是?
“你一直在恨我,对不对?
“恨我没护着你,没护着我们的孩儿!恨我没给你正妻之位!
“所以,你才会选择在我去边关宣旨的时候,上吊自尽,想用自己的死来罚我没有好好珍视你……”
陆霄一想到前世自己将她从地下挖出来时,白玉似的肤貌已开始有尸斑,身体是冰冷而僵硬的,就心痛如绞,鼻子发酸。
关于前世自己的苦心,他必须向她解释明白,个中误会得让她了解:
“兰台,当时的情况,不是我想立你为正妻就能立的。谢云岚求了旨意,我若不娶,就是抗旨。
“我总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定可以好好相处。没料到你会如此介意。
“虽然我娶了她,可我最在乎的依旧是你。”
他眸中带着水气,想到他们那个未出生的孩儿,就疼得窒息,忍不住重重敲了几下心脏处:
“可你怎忍心,带上孩子上吊,怎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为了怀上那个孩子,你吃了多少苦,我们恩爱了多少个日夜,才有了这样一个结晶。
“你不该如此不爱惜自己,看到你尸首时,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你也该等我回来,对着我发泄,你怎么如此不负责任,伤害孩子。
“我已经和你说过,只要生下孩子,我定让你当平妻的。”
可笑极了。
这一番话,说着好像他有多情深似海一般,实际上呢,通篇都在责怪她“自杀”,不负责任地杀死了他的孩子。
到底是被绞杀,还是自杀,都已经重生了一回,他都没搞明白。
当他从边关回来,看到她的尸首,别人说她是自杀的,他就信了?
还有,前世,他是寿终正寝,还是暴毙而亡?
为什么重生了还要来纠缠自己?
都不重要了。
谢兰台实在是懒得知道,更不想再听到他的自导自演,继而叱断道:
“闭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前世今生、神神鬼鬼的,做的什么春秋美梦?
“我,谢氏兰台,那是祖母如珠如宝养大的大家闺秀,想贱纳我为妾,让我为了你自杀,没睡醒吧……
“这世上,哪怕男子死绝了,我也不要和你有任何牵扯。
“如果你来是想让我听你这种荒唐话的,可以滚了,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陆霄,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让我觉得恶心。”
她没有半分动容。
只有嫌弃。
陆霄看着,心止不住往深渊里沉去。
她还在装。
哪怕他追悔了。
她依旧以冷漠相待。
以前他竟不知道,原来她竟能如此之狠心?
“你怎会变成这样?不光自私冷漠,还杀心那么重,杀了沈九万不够,还杀了谢诚,接下去你是不是连我也想杀了?”
他的语气突然就变得无比激愤,眼睛一下就变得赤红起来,拳头捏得紧紧的。
谢兰台因为这句话,淡漠的眼神一下变得杀意十足。
陆霄倒退一步,背上生寒,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现在的谢兰台,还真有可能杀他而后快。
他连忙强调道:
“听好了,我已经将你的所作所为记录下来,只要我死于非命,那么,你也难逃一死!”
谢兰台嗤然一笑,前世,她总害怕陆霄不要自己,总患得患失,这辈子,倒是换陆霄怕自己了。
他看到了她的狠辣,开始怕她灭口。
挺好。
与其怕别人,不如让别人失自己。
拿捏主动权,活得才自由。
“陆霄,如果你没其他事,门在那里,请你好走不送。再说一遍,以后,我和你再不要见面。”
这样的决绝,令陆霄内心深处堵得厉害。
很盼望重修旧好,他甚至不介意她曾被别人睡过,可事实是,她已冥顽不灵。
那就走着瞧吧!
来日,他成为大乾朝第一权贵,她定会悔不当初。
*
陆霄出得门来,看到一道修长的男子背影在往东走开,而“韩景渊”就在门外寒脸怒瞪:
“来人,把这不要脸的狗东西赶出去。谁要是再敢将这狗东西放进来,谁就去领罚二十大板。”
陆霄的注意力全落在那个离开的男人身上,心头狠狠一震。
那人……好像是小北王。
小北王和韩景渊的关系,竟如此好。
既然这样,那这一世,他要努力把小北王弄死。
韩景渊没了靠山,将来等他成为人上之人,谢兰台只能乖乖来求自己。
这么想罢,他看向韩景渊,轻蔑落下一句:
“韩景渊,等着,终有一日,你会后悔娶她的。
“谢兰台心里爱的是我。前世,她为我一次次怀子嗣,只有我知道,她有多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