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吃错药了吧你?是不是成心想气死我?别逼我在这么欢乐的地方抽你!”余向蓉眉头皱成个死疙瘩,压着怒气翻着白眼低声训斥江既白。
又转过头虚伪地对桌上的其他人报以歉意的微笑,“别听这孩子胡说八道,小白是开玩笑的,我就说我这儿子,总是气我,都是我和他爸爸平时给他宠坏了!”
许欣冉表情略显尴尬把脸转向另外一边,故意不去看江既白。
她知道江既白这么说,是故意气她,他心里还放不下她。
许尽欢怎么可能来这种场合?她连邀请函都没有,霍家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许尽欢根本就不配出现在这里。
江既白并非不好,只是不如霍靳言好。怎么说也算是书香门第,正经的世家豪门。
如今的许尽欢就是倒贴白给,无论是江家还是江既白都是看不上她的。
刚才去卫生间的路上许欣冉已经看到在角落里独自抽烟的江既白了,这么早就到了,却躲着不露面,大约是怕见到她会尴尬。
江既白把余向蓉的话当耳旁风,一脸笑意不减地拉开座位,挨着霍靳言坐了下来。
才一坐下,就故意把手腕子举起来在霍靳言面前晃了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许尽欢送给我的,好看么?”
霍靳言这回仔细看了一眼江既白手腕上的S家蓝宝石袖扣,和江既白今天这一身的香槟色西装搭配起来像个没见过钱的暴发户。
他不相信这是混迹时尚圈的江既白能搭配出来的品味,终于对许尽欢刚刚的说法又相信了几分。
江既白见霍靳言无动于衷,自觉无趣,又靠回自己的椅背。
表演戏法的小丑鞠躬下台,掌声稀稀落落。主持人介绍下一个节目是京韵大鼓,许家这一桌除了霍靳言和江既白没人对这节目有兴趣,都在埋头夹菜,小声交谈着。
许欣冉是在人群中发出唏嘘的时候,才抬起头来往台上看了一眼的。
这一眼不要紧,简直不敢睁开眼,希望是她的幻觉。
许尽欢当初可是丢人丢到了互联网,丢到了全国,搞不好都丢到国外去了。人群里有嘘声,说不定就是现场有人认出她来了!
她是怎么有脸出现在这种场合,在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出来给她脸上抹黑,给许家丢人现眼的?
见许欣冉脸色阴沉,目露凶光,蒋锦芳和许国涛也顺着女儿的视线朝着台上看去。
一家三口看到盛装的许尽欢的时候,脑子里像是一起宕机了似的,无数个念头像幻灯片一样从脑海里飘过。
许尽欢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要在霍家丢人现眼害许欣冉一起名声尽毁没脸嫁到霍家来?还是说许尽欢早就背地里偷偷攀上了霍家?
蒋锦芳和许欣冉不约而同地想起早上许尽欢说过的话:霍家又不是只有霍靳言一个男人,她要努努力做她婆婆,或者努努力做她奶奶。
难道不是虚张声势地吹牛?是确有其事吗?
母女俩一起看向主桌,只听到霍老爷子一声震怒,甚至拍了桌子,“谁让你把她请来的!”。
这怒气像是冲着霍靳言的爸爸,距离太远,那桌上的谈话,她们听不清。
单这一句话可解读的含义就颇丰:
第一,许尽欢是霍靳言的爸爸请来的,霍老爷子不知情,也不高兴。
第二,许尽欢似乎得罪了老爷子。
第三,无论许尽欢是想攀附霍家爸爸,还是想攀附霍老爷子都怕是没一点可能,霍家没有把她直接轰下台已经是顾全大局了。
许欣冉最先反应过来,握上霍靳言的手,一脸担心地道歉,“靳言,我不知道尽欢妹妹为什么会出现在台上,她没和我们家任何人商量过,早上我和妈妈邀请过她,是她自己说有事来不了的。
我怕她闯祸,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她下来!
之前经过那件事,她精神问题又复发了,才从精神病院放出来没多久,她上不了台的。”
……
许尽欢上一次登台演出,还是上一次。
人生中最重要的比赛前夕,顾南荀毫无征兆地弃她而去,人间蒸发。
她像疯子一样失魂落魄地到处找人。
顾南荀一句话都没留,分手的理由也没有。许尽欢仿佛从人生最知足最感恩最幸福的时刻被命运一脚踹进了冰冷彻骨的滚滚巨浪之中。
许尽欢每天被梦魇纠缠,有时候梦到父母车祸去世那一天,有时候梦到顾南荀,分不清昼夜,人也恍惚,却还坚持每日练琴十个小时。
那时候,疯狂的练琴对许尽欢来说,是对梦想的执拗,也是唯一发泄途径。
弹钢琴救了她的命,不弹琴的时候她真的很想从窗口跳下去一了百了。
比赛前一天许欣冉和许阳来琴房看她,她不想理人,也没精力赶人,只自顾自地练琴。
许欣冉突然和许阳争执起来倒在钢琴上,琴盖砸下来压到许尽欢的手指。
双手中指、食指骨裂,第二天她不顾医嘱,一个人拖着行李,坐上飞机去参加比赛了。
那是她人生第三糟糕的一天,许尽欢在手指剧痛中发挥失常,头晕耳鸣,晕倒在聚光灯下,眼前一片白光。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能登台表演了,只要有人看着她,就会抑制不住的头晕目眩,她的钢琴生涯和爱情前后接连断送,以至于后来进了精神病院也挺顺理成章。
来的路上,许尽欢还不知道紧张,这会儿站上了舞台,浑身开始紧绷,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日光在眼前越来越白。
霍老爷子的震怒,台下的唏嘘,她都听不见。
一片白光中她一眼看见许欣冉握上霍靳言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怒气上涌,不甘心救了她。
许尽欢恢复了听觉,眼前的白光也随之散去。
弦乐声响起,许尽欢把当初母亲教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认真演绎出来。
手腕,手指,眼神,眉毛,每一个表情都是她俘获观众的工具。
她很怕自己学艺不精,亵渎了这门艺术,只好努力想象自己不是许尽欢,而是天桥上靠唱京韵大鼓讨生活的艺人,台下坐着的都是来捧她场的客人。
“碧天云外天外有天……”
第一句调子一起,台下不少懂行的客人,忍不住叫上一声“好~”
许尽欢的心稳了稳,微笑着给叫好的客人抛去一个媚眼,她在台上鼓打得潇洒恣意,唱腔也愈发音韵皆浓。
从前弹钢琴是全神贯注,和自己较量,和先圣对弈。
如今在台上唱京韵大鼓,许尽欢第一次体验到现场和粉丝互动。
对她来说这和直播间隔着屏幕互动相比,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一曲唱罢,台下掌声雷动,竟然还有不少人喊再来一首。
许尽欢兴致大发,正想着再唱一首什么。
“不来了,来什么来!”
霍老爷子突然指着身边的霍祈年发脾气,“你干的好事,你去!给我把人给我带过来!”
霍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那洪亮的嗓门儿压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