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请夫君,收剑!(1 / 1)

风声低语,旌旗无言。

整个十里长亭,在跪声、哭声、呼喊声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

万人伏地。

百姓如山,百官如林,皆在地上!

不论贵贱,不问贫富,不计职位高低、身份尊卑。

他们都只有一个动作——

跪。

他们都只有一句话——

“请陛下收剑。”

剑台之上。

血水已流至台阶。

那剑身之下,染着血迹,也染着飞来的纸张、百姓的字句、跪拜的泪痕。

天空被阴云遮住了一半。

阳光斜落下来,把地面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长街无声。

此时此刻,大尧帝都的天与地之间——唯有“人”。

一个人站着。

而其他人,跪着。

卫清挽就站在观台之后。

她静静看着这一切。

她看到,那本该喧嚣、炽热、议论纷纷的百姓,如今如麦浪倒伏,风吹不动,水流不破。

她看到,那些原本最倔强、最刚直的朝臣,如今低头不语,泪湿衣襟。

她看到,那一页页飞舞的纸张落在夫君脚下,密密麻麻的墨痕,写满了“愿君无恙”、“求君勿死”。

她的心,颤了一下。

不是因为动摇。

而是——终于落地了。

她明白了。

夫君的“威”,已经立下了。

今日之战,即便未落第三剑。

天子之勇,已传万民。

天下之胆,已固社稷。

再无旁人,可言“退一步丧威”。

再无宵小,敢以此为柄,妄议天子!

她缓缓低头。

目光掠过自己掌心。

那是一双曾抚过夫君发鬓的手。

是一双,曾在他夜归时,为他整理衣衫的手。

也是,一双在漫长寂夜里,为天下挂心,为他捧灯的手。

如今,这双手轻轻地,握了起来。

她缓缓站起,缓缓向前。

所有人目光下,那位一袭素裙、头戴凤钗的皇后,走出观台之内,走上台阶。

她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只是仰头,看着那道仍然挺拔如松的身影。

哪怕他摇摇欲坠,哪怕血滴未止,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她抬起手,隔空伸出。

“夫君。”

她唇动。

声音轻。

却在所有人耳中,如雷霆震落!

“您已经,做到了。”

“这一场仗,不需再打了。”

“天下人心,皆在您脚下。”

“他们已经……都看到了。”

“您的剑。”

“已经赢了。”

她眼中含泪,却微微一笑。

那笑容不是悲。

不是苦。

是解脱,是沉稳,是终于放心——

是,一位妻子,在丈夫身上再不必承受“生死赌注”的那一刻,浮现的安定。

她轻轻点头。

一步,踏出台阶。

裙摆在风中翻起。

她跪了。

不是行臣礼。

是行妻礼。

“夫君。”

“请收剑。”

“妾心已安。”

此言一出!

台下百姓,泣声再起!

朝臣落泪!

高台之上,那些隐隐观战的侯爵宗亲、世家贵胄,也纷纷低头,不再多言!

因为这句话——

再无人敢质疑!

再无人可否认!

这是万民之请!

更是,皇后之准!

她望着他。

那一道血人一般的身影,那撑剑而立的丈夫。

在她眼中——仍是初见时,那天真懒散、笑意勾人的少年。

可他已经不再是她的小郎君。

他,是天下的天子。

而此刻,她以妻之名,护他退一步!

不为胆怯。

不为输赢。

只为心安。

她不愿他死。

所以她站出来,替他说了——

那,最后一句话。

这一刻的剑台之上,风停了。

纸张静了。

血,也不再落。

仿佛连天地都在等待。

等待他,回应。

卫清挽一语落地,似风停云息。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玉印,盖在这漫天哀求之上,为这一场劝退之局,添上最后一笔。

她双膝跪地,身姿挺拔,素白裙袍随风轻拂,凤钗垂落,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却无损她端庄之仪。

这一刻的她,不是皇后。

是妻。

是一个不忍爱人赴死的女子。

她用最后的身份,最后的权力,说出了那句:

“请收剑。”

寂静——轰然爆发!

观台之上,百官齐呼:

“请陛下收剑!!!”

“愿君回宫!!!”

“请勿再战!!!”

街头街尾,百姓再跪!

先是近处!

再是街头!

再是城门下!

声音层层叠叠,如惊涛拍岸,再起巨浪!

“陛下收剑!!!”

“陛下别打了!!!”

“陛下——回来吧!!!”

这一刻。

已非第一次呼喊。

可却是最凄厉的一次!

最一致的一次!

——是最后一次。

那种声音,不再只是痛。

是一种,近乎狂乱的祈求!

是所有人将一切希望都压在那一道身影上的求生!

他们已经无计可施。

他们已将所能给出的全部诚意与情感,全数倾泻而出。

只待那一道身影——回应!

于是。

十里长街。

万民伏地!

朝臣低首!

宗亲侧目!

百姓无声!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一道站在血泊之中的身影。

他是唯一站着的人。

他是唯一未曾动过一寸的人。

他是——

大尧之主,萧宁!

此刻的萧宁,仍然笔直地站在剑台中央。

那柄断剑插在地面,剑柄染血,剑锋遍裂。

他右手握剑,青筋凸起,指节发白。

那只手早已多处皮开肉绽,剑柄几欲滑落。

但他死死握着。

他左手垂落,袖口之下,隐隐渗血。

衣衫早已破碎,胸前斜斜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从左肩斜至右腹,仿佛整个人已被劈为两半。

背脊挺直,未弯半分。

膝盖微颤,却始终未曾跪地。

他头颅微垂。

浓密的发丝遮住了眉眼。

风轻拂他面庞,卷起碎发,轻掠他耳侧。

一页飞舞的“万民书”掠过,贴在他胸口,随风飘荡,最终飘然落下。

他未看那纸。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耳边,是呼喊。

是哭声。

是万民的哀求。

可他,未动。

未言。

他听见了。

可他没有回应。

他的睫毛微颤,眼中没有悲,没有苦。

只有一抹极深的沉静。

像是风起前的江面。

像是云压山巅。

像是,一场暴雪降临前的寂静。

忽然。

他抬起了头。

那一瞬。

整条街道,仿佛凝固!

他的眼,彻底显露!

那是一双清冷坚定、透彻无尘的眼。

仿佛历尽风霜,却依旧映出万象山河。

那不是犹豫。

不是挣扎。

不是软弱。

而是——

一种决断。

一种将命运握在手中,不容他人评说、不容世人干预的,天子之眼!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长街。

扫过百官。

扫过万民。

扫过那一纸纸飞落的万民书,扫过那千百张写着“愿君珍重”的祈愿。

最后——

他的目光落在卫清挽身上。

那一刻,他看了她很久。

他没有说话。

但那目光之中,有情。

有歉。

有笑意。

却仍——不退!

他将视线收回。

缓缓低头。

看着自己手中那柄断剑。

指尖一紧,血再度溢出。

他轻轻吐息。

目光如炬。

——收剑?

他眼神中掠过一丝淡然冷冽。

不。

他不会。

这一剑,他未曾挥出!

这一战,他未曾真正开始!

这一命,他还握在手中!

而这一次,他要用它——

问尽天地!

他缓缓闭上眼。

所有人屏息。

风,停了。

天,沉了。

剑,微颤。

可那天子之身——未动!

他仍,笔直挺立!

他仍,一言不发!

可那姿态,却像是在说:

——众声已闻,天下已应。

但此剑,是朕的。

此战,也该由朕,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