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沧溟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出现,却始终未动。
掂着酒壶的他背影看着有些落寞,仰头喝了一口,姿态寂寥。
他……真的很想念天堇吗?哪怕自己经常陪在他身边,他心底最深处,依然是那名女子?
镜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走到他身边,她有些酸溜溜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她忌日。”
帝沧溟愣了下,垂眸有些错愕看着此刻身高已长至他下巴的女人。
再稍微运用了点时光倒流的能力,察觉到了先前两只玄鸟跟她说了什么。
倏忽好笑起来:“难得能听到你有道歉之时。”
镜黎醋味更大:“你还真指望我给你道歉!”
帝沧溟更好笑:“你可以去东海,我若闲了会去找你。”
这八年,甭管镜黎修炼跑的有多欢乐,他总能化成这样那样的形态,出现在她身边,陪她一段。
每当洛虞有所察觉,他都会退身离开。
次数多了,洛虞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就好像那种活生生拆散鸳鸯的封建家长!
只是洛虞不明白,镜黎又不是天堇,帝沧溟跑这么殷勤干嘛?
对于镜黎来说,帝沧溟真的身体力行追了她八年,这种日复一日的坚持,让她除了有学成功法的兴奋,更多是……感动。
可如今看来,这些都只是为了另外一个女子所坚持……
镜黎内心酸涩升到了极点:“是不是我陪不陪你,你都无所谓,因为你自始至终都拿我当替身?”
帝沧溟端酒壶的手顿了顿,眼看着镜黎发完脾气,转身就要走。
他一把将她拉住,极其错愕:“你在说什么?”
镜黎没忍住,眼泪瞬间就凝在了眼眶中,小的时候她不介意,毕竟没那么深感情,一心只想变强的她也从不考虑自身以外的事情。
可人相处久了,总是会感情越来越浓,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对他的占有欲与日俱增。
从开始会介意他会忙到数日不去找她,到后来她开始会介意天堇存在。
虽然……她有种依稀感觉,她自己就是天堇。
但她没有那段记忆,总是无法共鸣那份感情,她就总还是倔强的认为,自己不是天堇。
也就有了偶尔自己跟自己的较劲。
此刻,帝沧溟感知着她酸涩的情绪,将她一把抱搂到怀中,给足安全感后,才无奈解释道:“别瞎想,这里是上古战场,每一棵桃树都是曾经阵亡的生命,我缅怀的不是她。”
啊?镜黎愣了下,看着神色只是略有感伤,并不是颓废痛苦的帝沧溟,顿感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整的她有些猝不及防。
这……那她不是误会他了?还给他展示了自己的小心眼?
呀!她脸颊徒然绯红。
帝沧溟看着好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缓缓解释:“你不用瞎想这些,我分的清楚你与她,虽然……你记忆没有恢复,性格也完全迥异,但我清楚什么是过去,什么是现在。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抓住当下更重要的事……”
毕竟人失去过一次,哪能允许自己失去第二次?
对视着他深邃如海,却没有说出口的话。
镜黎内心缓缓升起一抹甜甜的感觉,就像是被一个男人视若珍宝,呵护了一次,又呵护第二次。
来来回回都是自己。
帝沧溟见她情绪好转,才拉着她的手,道:“走,我带你转转。”
他步伐不快,却速度很迅捷,如光影般带她穿梭了一片又一片茂密的桃花林,镜黎内心从开始的唯美变成震撼,再变成……
她内心颤抖:“每一棵树,都是当年阵亡的神只?”
帝沧溟微微颔首,带着她在一处极其茂密处立定,天上洋洋洒洒的桃花瓣几乎将这里掩埋成粉色。
若是普通人看了,只感觉唯美。
但帝沧溟徒手接住一片花瓣,有些寂寥道:“一场大战,神界陨落上百位尊神,一朝功成万古枯,越是桃花盛开之处,越是尸骨密集之所。”
镜黎心情跟着沉甸甸起来。
帝沧溟继续徐徐道:“我时常在想,当年我所做决定是否正确,献祭她,我不肯。避开她,我不愿。要了她,对不起苍生六合。虽然……我知道这是那位给我的考验,命格自出生就已写好,可我总想去挣脱命运试一试。”
这是帝沧溟的生平,与天堇的过往吗?
镜黎竖着耳朵,继续聆听。
似乎是陷在了回忆中,帝沧溟的言辞也多了几分悲凉:“她是个很强大的女子,遇到她是命定之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会有一位师父,她会教引我一切,只是我自己不愿,叛逆的我从一开始就只喜欢独来独往,可她也是越挫越勇的性子,我越是避开她,她越是黏的紧。直到——”
似乎想起什么,他唇角无奈一笑,看着镜黎询问道:“想看吗?”
想看吗?看什么?看他跟天堇的相识经过?
好奇心驱动,镜黎飞快点了点头。
帝沧溟抬起指尖,在她眉心一点。
她感觉自己魂体像是被他带离,沧海桑田,记忆轮转,很快时光倒流到了数万年前。
——
那个时候帝沧溟已然已经长大,容貌形态与现在并无二致,只是没有如今总心事重重的沉稳,眉宇之间皆是少年飞扬跋扈的洒脱感。
此刻他正在一棵月梨树下入定修炼,闭目冥想的他极其俊逸,甚至比现在还要帅几分。
镜黎有些错愕看着,再看看出现在自己旁边,也同样是虚无状态的魂体。
帝沧溟看着她花痴模样,实在无语,闭了闭眼:“现在也没丑哪儿去吧?”
镜黎摇头:“不丑,只是老了点!”
帝沧溟:“……”
不一会儿,一全身月白的女子突然出现,她本英姿飒爽,见到帝沧溟的一瞬间,却突有了小女儿家的娇羞形态。
她手里拿着一卷轴,似乎是想跟帝沧溟说事,可看着他入定认真的状态,突然有些不忍心打扰。
干脆在月梨树边落座下来。
她就那么花痴的托着腮帮子静静看着他。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镜黎看着曾经的天堇,着实有些无语,快要看睡着的她忍不住发问:“她当年就这么花痴吗?”
帝沧溟倏忽笑出声,意味深长看了眼如今换汤不换药的镜黎,没说话。
不一会儿,只看天堇左右环顾,似乎发现没有任何人看自己,入定的帝沧溟也不会醒来,她凑上前,飞快的在其脸颊上啄了一口,转身羞涩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