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卿一阵眼冒金星,鼻血糊了脸,倒吊的视线中,李元霸那张糙脸活像被擀面杖碾过的馕饼……
他猛然惊醒,一把用力拉住树干,正准备腾飞。
突然!
“咔嚓!”
树杈断了,他扑通一声摔入锦鲤池。
“李元霸!你他娘的是漠北狼还是疯狗?!”
李砚卿“呸”地吐出半片龟甲,玉冠歪斜地浮出水面,“除了老八那王八羔子会下毒,还能有谁?因为他才是得利的渔翁!你脑袋被玄铁甲夹成柿饼了???”
奶奶的!
虽然校场上箭囊中的毒,的确是他命人去下的,但目标乃是那坑人的梗王八,只是因为对方没用箭矢,而失败了而已。
但……
范统下毒时连裤裆都夹着冰鉴防汗,怎就被这漠北莽夫嗅出味儿了?
“放你祖宗的连环屁!”
李元霸双目赤红,玄铁链锤抡出破空声,“少在那儿挑拨离间,八岁那年你往老子的糖葫芦里塞巴豆的账还没算清呢,今儿一块儿清算了!”
范统刚顶着满脸鼻血从池底冒出,手里还攥着半截炭炉:“殿下快跑!属下来殿后……”
话未说完。
李元霸的链锤擦着他的脸呼啸而过,整个人当场翻飞出去,脑袋更是“砰”的一声砸穿院子的墙。
李砚卿趁机滚上池沿,不料玄铁重靴“轰”地在他胯边三寸砸出了一个坑。
然后。
刚好卡住他的锦纹绸裤上。
但李砚卿已经顾不了多少,径直转身一扯——
“刺啦!”
绸裤被撕成条,露出一条白色的亵裤。
他索性甩开膀子狂奔,边跑边翻墙。
“李元霸!老子要去父皇那儿参你一本!”
“参你太奶的裹脚布!”
李元霸追了出去,一脚踹飞王府大门的小石狮,狮头精准砸向李砚卿的屁股,“老子把你挂上玄武门,当风筝放!!!”
“嗷——!”
惨嚎撕开暮色,帝都的长街炸了锅,一幕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出现了……
七皇子捂着腚一瘸一拐狂奔,白色亵裤在晚风中猎猎招展。
二皇子抡着链锤穷追不舍,所过之处,瓜果摊子漫天飞舞。
妥妥上演着“你追我逃,你插翅难逃”的戏码,惊呆了四周围观的群众。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竟让两名皇子公然在街上扭打了起来?
一时间。
茶博士拎着铜壶窜上房梁。
说书人抖开折扇狂记话本。
玄甲军“唰”地拐进暗巷装瞎。
锦衣卫更是拎着裤腰带往宫里疯蹿……
满城烟火气里,独留那白色亵裤上的牡丹绣纹,在夕阳下着实耀眼。
……
“父皇!”
“儿臣要告御状啊!!!”
很快,李砚卿捂着裂成八瓣的白色亵裤,踉跄着撞开紫宸殿的蟠龙门栓,“二哥已经疯了!他拿链锤当流星锤使,宫门都砸出了一个狗洞!”
“干你娘的!”
李元霸几步追了上来,“分明是你这蝎子精往箭囊塞毒粉,害老子在校场笑成二傻子,今日就算父皇出面,老子也要将你揍成王八犊子!”
殿内龙涎香袅袅,却无人应声。
李元霸的链锤“咣当”砸向御案,案头的奏折飞溅开来……
“咳!”
一道阴柔的嗓音蓦地从屏风后飘出,王公公捏着兰花指而来,“陛下口谕——玄铁莽夫配蝎尾毒针,倒是般配得很,既这般精神,便去太庙跪着抄经六日!”
李元霸额角青筋暴起,链锤轰然砸向御案:“本王要见父皇!”
李砚卿的脸色一黑,瑟缩着身体,恼羞成怒了:“本王不服,本王被漠北狼追着咬,凭什么要去跪太庙?”
“陛下此刻正与工部尚书研究火铳图纸。”
王公公拂尘往御案上一扫,“所以已经提前交代不见二位王爷,若不照办,陛下说要扒了你们这一身皮!”
说完。
他揣着暖炉退入阴影,留下两人……
突然!
李元霸一把揪住李砚卿的领子,怒眼一瞪:“蝎子精,太庙长夜漫漫,咱哥俩正好去那儿算算总账……”
“等等!”
李砚卿急忙打断李元霸,压低嗓音,“二哥还看不懂?父皇那是在给梗王八铺路!”
李元霸的表情一僵。
李砚卿的眼神渐渐阴冷,冷笑如冰锥扎进李元霸耳膜:“秋狩三日后开锣,为期三日,可偏要你我跪足六日,你不觉得很凑巧吗?等那梗王八在猎场出尽风头,你我便真成了太庙里的泥塑木雕!”
李元霸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李砚卿继续趁热打铁,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校场比试时,本王只想针对梗王八,但奈何工部居然将那等利器给了他,才造成那样的悲剧,但二哥不妨给七弟一次机会,让那一只王八彻底无法从龟壳里钻出来,到时候二哥就会成为渔翁……”
李元霸双眼一眯,随之冷哼了一声。
“哼!”
“老七,记住你今天的话,本王随时都能参你一本!”
说完。
他丢掉链锤,大步流星地朝太庙而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砚卿微微松了口气。
他自爆计划,只是为了稳住李元霸而已。
至于秋狩?
呵呵……
自有大冤种去执行计划,届时背锅的未必是自己,而是老九……
顿时。
两人各怀鬼胎地来到太庙。
太庙檀香刺鼻,李奕辰正跪在蒲团上打盹,忽被两道黑影左右夹击。
他挠了挠瘙痒的后颈,惺忪睡眼正好对上李元霸喷火的双眸和李砚卿阴鸷的冷笑,惊得蒲团蹭出三尺:“二哥,七哥?你们也来……跪太庙啦?”
……
晨光未破晓。
梗王府后院的工坊已腾起袅袅青烟。
而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了整整三日……
李玄戈蹲在改良的蒸馏器前,指尖捻着根狗尾巴草,冲千户挑眉一笑:“听过‘乙醇的胜利’吗?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降维打击!”
没错!
既然蒸馏器具都有了,若不用来酿酒,那就可惜了……
谁让自己喝不惯大乾的酒?
所以。
三日前,在将一张被嫌弃,但因承诺给出更多草案才被接受的设计图丢给柳颜后,他就一心钻入酒眼里,专心酿酒!
千户抱着一筐粮渣,鼻尖皱成风干橘皮:“殿下,这泔水味比玄铁军的裹脚布还冲,真能酿出琼浆玉液?”
“朽木不可雕也!”
李玄戈反手将粮渣倒进陶罐,竹管接缝处用蜂蜡糊得密不透风,“知道为啥御贡的酒淡出鸟吗?那是因为发酵不彻底,蒸馏技术约等于零,而本王这‘九重天蒸馏法’——”
说着。
他猛然踹向灶膛,火舌“轰”地舔上罐底,“专门是用来让你这一辈子没白活的!”
浓烈的酒香随着蒸汽升腾,渐渐压过工坊的霉味。
千户耸着鼻子凑近冷凝管,一滴晶莹的酒液“啪嗒”坠入瓷碗。
他蘸了蘸舌尖,霎时瞳孔地震:“这……辣得属下天灵盖都飞了!!!”
“土鳖,这叫六十二度原浆!”
李玄戈拎起一旁的瓷壶晃了晃,里面装着的便是已成型的酒液,“御膳房的‘九酝春酒’在它面前就是刷锅水!”
话音未落。
千户已抱着酒壶猛灌一口,喉结滚动间,黝黑的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猪肝色……
下一秒。
他“咚”地一声,单膝跪地,扯着李玄戈的蟒袍下摆,涕泪横流:“殿下!属下愿辞了锦衣卫,给您当一辈子酒童,这玩意比我娘酿的甜米酒带劲一万倍啊!”
他千户从小没啥爱好,唯有酒色!
“出息!”
李玄戈踹开,千户便抱着酒壶瘫坐在地,嘴里还含糊嘟囔着:“而且殿下……这琼浆玉液,能把漠北狼崽子都馋得啃铁锅!”
李玄戈懒得理会,继续蹲在蒸馏器前调整竹管角度,忽觉后颈掠过一丝寒霜……
下一秒。
惊鸿剑穗扫过他的耳垂,公孙明月那雪色劲装已倚在门框:“殿下三日不来练剑,就为了酿马尿?”
整整三日。
不服输的公孙明月都在老地方等李玄戈来练剑,好一雪前耻……
结果呢?
这王八蛋倒是不给机会,反而避而不见地在这儿酿酒!
“这可比练剑好玩多了!”
李玄戈晃着又装满的瓷壶转身,琥珀酒液在晨光中拉出蜜糖般的挂杯,“姐姐可知乙醇与多巴胺的量子纠缠?来两口就可以参透武学真谛!”
剑鞘倏地抵住壶口,公孙明月冷眸扫过千户烂醉如泥的丑态:“殿下莫不是想用这马尿,废了本姑娘的武功?”
“这叫酒壮怂人胆好不好?”
李玄戈一个旋身扣住公孙明月的腕子,壶口精准怼进微启的朱唇,“而且武学瓶颈就像是便秘一样,得用六十二度开塞露啊!”
“咕咚!”
公孙明月猝不及防地呛入半壶,雪玉般的脖颈瞬间染上霞色。
下一刻。
惊鸿剑慌乱间砸中陶罐,迸溅一片酒雾。
她顺势并指为剑戳向李玄戈胸口:“登徒子!你往酒里掺了……嗝~蒙汗药?”
然而。
剑指只是软绵绵擦过李玄戈衣襟。
李玄戈盯着她涣散的瞳孔,恍然大悟:“姐姐这是乙醇脱氢酶缺失啊!”
“放肆!”
公孙明月广袖翻卷,踉跄间竟使出“踏雪寻梅”,结果足尖点在酒坛上打滑,整个人如天鹅折翼般扑进酒缸,溅起一片酒花,精准浇灭灶火……
李玄戈憋笑,却见惊鸿剑“嗖”的一声架在了他的肩头。
“再笑……削你臀大肌!”
公孙明月醉眸潋滟。
李玄戈顺势扶住她的纤腰,却被剑鞘戳中肋下,疼得龇牙咧嘴。
“嘶~姐姐的酒量,绝对属于‘一杯倒’的水平……”
不等说完。
檐角铜铃忽地轻颤。
“八殿下好兴致。”
一袭白裙的鱼幼薇,指尖捏着一块绿毛豆腐走了进来,“拆首辅府的沉香木搭酒架,又用御赐金丝在外面编霉豆腐帘,如今又灌醉公孙姐姐……”
她指尖猛然戳向李玄戈鼻尖,“是要坐实迷奸犯的名头???”
她一大早来找这个王八蛋,结果就见到了这一幕。
亏父亲让自己亲自给李玄戈带来一点山珍呢!
这一刻。
醋坛子又打翻了!
李玄戈一开始是心虚的,有一种被抓奸的感觉。
可当见鱼幼薇戳来的豆腐时……
他的脸绿了。
“卧槽!我的青霉素!!!”
话语间,一个箭步夺过毛豆腐,指尖不停颤抖,“暴殄天物啊!这坨绿毛能换你半副嫁妆了你知不知道?”
说着。
他急忙反手将毛豆腐糊进放在角落的陶罐,罐底赫然泡着发馊的甜瓜,而那是在地窖捂了半个月的“培养基”,专门培养青霉菌的。
鱼幼薇的黛眉微挑:“就这腌臜物?”
“不信?”
李玄戈贱笑,“若这霉汁能救活破伤风的耗子,你当众亲我一口!”
“若输了呢?”
“本王穿女装,随你指挥!”
鱼幼薇美眸一眯:“成交!”
她就不信了!
几块长毛的豆腐,真有那等功效不成?
李玄戈当即一脚踹醒千户。
“去抓几只老鼠过来,让鱼娘子开开眼界!”
千户懵了:“啊?”
……
须臾间。
铁笼里多出三只老鼠。
李玄戈直接用锈迹斑斑的钝刀割开老鼠身体的皮肉,再灌下污水。
三息后——
“吱!!!”
耗子们抽搐着蹬腿,眼看就要咽气。
李玄戈抄起毛豆腐浸泡的霉汁,往老鼠的伤口抹去:“见证奇迹的时刻……”
千户醉醺醺一笑。
“属下晚上可以吃上烤耗子配仙酿了?好呀……调味料都配好了!”
鱼幼薇的黛眉微微一蹙,公孙明月支棱着娇躯望了过来。
三只耗子因锈刀配上污水,感染了破伤风……
几乎濒死!
难不成八殿下用这个发霉的东西,真的就能救过来???
很快。
一刻钟后,奇迹果真出现了……
笼中传来窸窣声。
“活了!全活了!!!”
原本醉意朦胧的千户,眼珠子瞪得比铜钱大,“殿下真乃华佗转世!”
那三只已是气息奄奄的耗子,竟又好似无事一样地活动着……
这一刻。
鱼幼薇震惊了!
公孙明月的呼吸都急促了!
万万没想到……
那霉汁居然有这般功效???
李玄戈甩了甩黏着霉丝的手。
“这叫微生物学,等本王有条件弄出显微镜的时候,就请你们看跳蚤劈叉……”
话语一顿。
他趁鱼幼薇怔然盯着活鼠,朱唇微张的时候,嬉皮笑脸地凑近,“呐,娘子,是不是该兑现赌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