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回如此真心实意的道歉,众人都觉得孙二郎诚意满满,着实给足了林曦面子。
正常人,哪怕心里还记恨,至少明面上也应该表现得大气一些,维持体面、就此化解恩怨。
可林曦并不想做那正常人。
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了孙二郎看向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仿佛在说,看,你还能奈我何?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明晃晃的拿捏,犯错的成本太低,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孙二公子的道歉我收下了,但不原谅。”
林曦启唇,短短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众人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直到相互挨着坐的人彼此确认过后,才终于确定林曦刚刚说了什么。
“不、不原谅?”
而孙二郎,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莫名一阵空白,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这般狂妄之人?
林曦她是不是疯了?完全不要脸面了吗?
她怎么敢,怎么敢当着一众皇子、贵女的面,不管不顾说出如此任性愚蠢的话来?
“是的,不原谅,有什么问题吗?”
林曦淡定地朝孙二郎反问:“怎么,孙二公子莫不是还想逼着我原谅?”
“我、我……”
孙二郎一时无言以对。
着实是林曦的神情太过理所当然,竟让他莫名心虚甚至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福安县主,他都跟你那么诚恳的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一下,四皇子不乐意了。
毕竟孙二郎可是他的伴读,哪怕之前说话不太好听算是犯了点小错,但又不是罪不可恕,林曦凭什么不依不饶?
这是连他的面子都不给了?
“就是,孙二公子不过是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而已,都已经主动道歉了,你又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
“没错,大家都是体面人,一点小事至于没完没了,搞得收不了场吗?”
“福安县主,再闹下去可就真没意思了,还是直接言和吧。”
……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附和四皇子,俨然是在替孙二郎鸣不平。
各种各样的目光看向林曦,尽显谴责。
小郡主倒是有心想替林曦说话,但没来得及。
只见林曦再次出人意料,竟是直接端起案几上的茶杯往地上随意一扔。
“砰”的一声响,茶杯就砸碎开来,连带着茶水一起往四周溅射开来。
暖阁顿时安静了下来,万万没想到林曦竟敢在这样的场合当众摔杯。
几名皇子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区区一个贵女,竟敢在他们面前直接摔坏?
成何体统?
安国侯府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简直半点规矩也没有。
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句“放肆”下意识地想要骂出口时,却听林曦再次赶在了他们前头开了口。
“杯子,杯子,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林曦仿佛压根不知道自己这般会引起多大的不满,径直对着地上的碎杯子道起歉来。
这做派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反倒把众人给震住。
“姑娘,您都把它给摔碎了,再怎么道歉也没用,无意还是故意也没区别。”
婢随主,大花也仿佛旁若无人配合主子:“伤害已经造成,不是说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得了的。”
林曦听后,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孙二郎,无比直白地总结。
“你看,这么简单的道理,连我婢女都懂。所以孙二公子,道不道歉是你的事,原不原谅是我的事,这才是现实。又不是什么小孩子玩游戏,你说对不住,我就得配合着说没关系。”
孙二郎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而其他人也瞬间明白了林曦的用意,不由得沉默起来。
几名皇子那声憋在嘴里的“放肆”彻底不好再继续,毕竟人家这是在正儿八经地讲着道理。
哪怕这个理,并不是他们爱听的。
毕竟林曦这话着实让他们觉得刚刚帮孙二郎说话,简直就像是无理取闹的偏帮逼近。
有些事,不说破的话,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挑破,就显得格外难堪。
林曦却不管众人心情如何,继续对着孙二郎表明态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只要能够承担相应的结果就好。就比如,你道歉我接受,但不原谅。我不原谅,那就谁都不能逼我。我们本就只是陌生人,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便足矣。”
这话不仅是对孙二郎说的,同时也是对那些慷她之慨,要求她大度原谅的人说的。
气氛更加诡异,毕竟林曦着实太过直白,直白到随便几句话便足以戳穿他们上流圈子一直以来默契维系的虚假体面。
难道就因为不是在京城权贵从小长大,所以林曦才会如此格格不入,才敢这般不管不顾地任性而为,想说不就说不?
一时间,竟有人暗中羡慕起林曦来。
可惜他们到底不是林曦,单是一个家族颜面压在头顶,就由不得他们这般随心所欲。
不是谁都能像林曦一般当众与国公府的人闹翻,还什么事都没有,甚至最后还得了国公府与皇后娘娘的喜爱,国公府的公子哥也由着她挑选。
想到这些,不少人终于记起了林曦这人本身的厉害之处。
这才过了多久,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险些忘了,林曦本就是个与他们截然不同的狠人?
孙二郎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呀,怎么无端端地要在这种场合主动去找林曦的麻烦?
当初姜家母子的下场不早就已经摆在了那里吗?
一时间,许多隐晦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孙二郎身上,总觉得这人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孙二郎自是有所察觉,此时内心也意识到事态愈发不妙。
“福安县主,孙某以为,我们之间的矛盾冲突,应该还达不到那般严重的地步。”
他长叹一声,颇是无奈地苦笑。
再一次示弱,几乎是在明示林曦故意将小事化大。
他用这样的方式淡化自己的问题,突显出林曦的尖锐与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