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以后,齐叶欣才终于接受了好闺蜜来自十九世纪末的事实。
然而,莎莱娜生怕齐叶欣的世界观崩得不够彻底。她甚至叫来周琴帮忙,在卧室里换上了她的“传统服饰”。
在莎莱娜穿着从家里带回现代的礼裙,从卧室中走出时,齐叶欣总算理解了何谓欧洲贵族大小姐的模板,对莎莱娜的来历确信无疑。
她看着莎莱娜身上那套设计繁杂的裙装,开始低头敲着手机,搜索起维多利亚时代的服装风格。齐叶欣逐渐对照着礼裙的特点,嘴里喃喃自语:“这就是......原版、十九世纪末的维多利亚风格小裙裙?”
莎莱娜费劲地叉着腰,得意地回答:“对!博物馆里的衣服都没那么正宗!”
齐叶欣不禁感叹:“这可比我以前出coS买的lo裙有含金量啊......”
接着,她愣了愣,突发奇想:“娜娜,我来年的毕业论文要不就指望你了吧!”
“你就是我的维多利亚时代论文数据库啊!”
“有你这个活化石,我来年、甚至以后研究生的课题都不用愁了!!”
莎莱娜轻轻晃动着腰间的裙撑,转头看向周琴的目光,似乎有些为难,“老公,我算不算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周琴将莎莱娜重新推回卧室,让她赶紧将这麻烦得要死的上古裙子给换掉,“早就让你考虑后果了。”
莎莱娜可怜巴巴地看着周琴,“我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晚咯。”
齐叶欣看着这对正在开玩笑的小夫妻,半信半疑地问:“所以,你们真的分开过一百年的时间?”
“某种意义上,倒是没错......”周琴从卧室里伸出半个脑袋,缓缓说出之前向朋友们隐瞒的真相,“暑假的时候,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和莎莉吵了一架,她跑回娘家了吗?”
齐叶欣回想着刚刚听来的故事,恍然大悟,“那个时候,娜娜其实是回了一趟维多利亚时代?”
在卧室里,莎莱娜一边在周琴的帮助下脱掉裙子,一边回答道:“对啊,我当初还以为没法回来了。”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穿越的方法,跟父母好好道别,这才回到了周琴身边。”
在换回便服后,莎莱娜走回客厅。她整理着睡衣的袖子,凝视着这位关系仅次于夏秋池的闺蜜,真诚地发问:“齐叶欣,你是喜欢孟城哲的,对吧?”
齐叶欣坦然地承认,“嗯。”
周琴不禁皱起眉,接着追问:“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毛病?难道就非得傲娇到底,害人害己?”
他拉着莎莱娜坐到沙发上,侧头向齐叶欣问道:“你自己后悔一辈子,还害得老孟也得一辈子念着你这个白月光。你图什么?”
齐叶欣瘫在沙发上,被这小两口逼得走投无路。终于,她用力一拍沙发,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就是看不惯自己,行不行!”
“我讨厌自己啊!我值得孟城哲对我那么好吗?”
莎莱娜沉默着凝视向齐叶欣,“你觉得自己不配他对你那么好?”
“我每次欺负他,其实都是在试探他的底线,”齐叶欣反思着曾经的行为,嘴角却浮现出内疚却幸福的笑意,“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喜欢我喜欢到好像一点底线都没有......”
“那你就更不该逃避啊,你个闹别扭的自卑小蠢蛋。”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敲在齐叶欣的心上。
莎莱娜的手轻轻抚在齐叶欣的侧脸,以自己过去的经历劝说着她:“小欣,在爱你的人面前,摘掉坚强的面具也是被允许的。”
“你们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吧......”
感受着莎莱娜手心传来的余温,仿佛在触摸着那份来自百年前的爱恋。在确切的温柔之中,齐叶欣的心房终于稍稍敞开,“我有一个不靠谱的老爸,人渣一样的初恋男友......”
“直到现在,我和妈妈都住在老小区的单人间里。”
她捧起已经放凉的红茶,满嘴都弥漫着冰冷的苦涩,“我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没他,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好。”
“被叫成才女也好,系花也好,都没法改变我经历过的事情。”
“可齐叶欣,总归是真的吧?”
莎莱娜拉住齐叶欣的脸颊,往外轻轻一拉,“无论你平常立起了什么人设,你都是我的朋友,是我在这个时代非常珍惜的闺蜜。”
“我能理解童年带来的自卑,但我无法接受你对待自己感情的行为。”
“就像我从街头走到宴会之中,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到底用着什么眼光看待我。所以,我也学会了戴上面具,去对付所有的陌生人,强迫自己接受讨厌又虚伪的社交。”
莎莱娜回忆着海风与浪花的气息,露出微笑,“可我清楚自己的本性。在海上四处奔波的时光,对我来说才是最自由的时刻。”
“曾经的我,喜欢大海,讨厌充满礼仪的陆地。”
她的目光有些迷离,诉说着那命中注定的邂逅,“直到我遇见周琴,我才在他的身边慢慢变回了自己,重新爱上了晒着太阳、用脚走在路上的日子。”
“对你而言,孟城哲也是这样的人吧?”
莎莱娜松开了拉扯齐叶欣脸庞的指尖,在她的侧脸上轻轻一弹,试图唤醒齐叶欣内心的话语,“我们都长大,有了愿意陪伴自己的人。在这份感情面前,你也该对自己诚实了。”
周琴看着齐叶欣那纠结的面容,最后补上一句:“欣姐,在老孟面前说出刚刚那些话,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你比我外公还傲娇。”
“小欣,我虽然不太喜欢孟城哲的性格。但现在的你,简直像个小渣女!”
莎莱娜顺手捡起饭桌上那空荡荡的竹签,直指齐叶欣如今的苦瓜脸,还不忘朝她抛去调侃般的白眼。
周琴收走了莎莱娜手中的竹签,指正道:“渣女倒不至于,就是有点作。”
“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欣姐也会患得患失,怂成这样。”
他扭头看向齐叶欣,问:“在你跟老孟提出要规划未来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准备要分开了吧?”
齐叶欣言不由心地说:“与其在经历柴米油盐以后,慢慢消磨掉我和他感情,倒不如在还有爱情的时候分开。”
“就像,停留在最美时刻的烟花......”
她顿了顿,稍稍平复着情绪,“起码在憨憨的回忆里,我依旧是那个值得他喜欢的齐叶欣。”
“而且,他每次说话的时候,一句句都是以自己出发的......”
“听着那些我我我,我就有点来气,”齐叶欣略有不满地抿了抿嘴,“他就不能把我给考虑进去吗?我又不是那种躺在家里指望着他养的女人,我又不是不能陪着他挣钱养家......”
听完她说的话,周琴毫不客气地批评道:“娇情,一看就是学文科学的。”
莎莱娜应和着点头,“对,指不定还有欧美言情小说看多了的原因。”
这对小夫妻一人一句,怼得齐叶欣哑口无言,额门都快爆出青筋。
终于,齐叶欣被这小两口气得忍无可忍,爆发出了小魔女该有的风范。她咬牙切齿地回怼道,“倒也用不着说出来,我又不是不认!我就是贱,行了吧?!”
“你承认!你承认了个头!”
周琴连忙拉开了骂人莎莱娜,免得自家老婆给干姐姐表演何谓十九世纪末的东区小拳王。
他扯着莎莱娜,对齐叶欣说:“齐叶欣,就像暑假时候的莎莉和我一样,坦然面对自己吧。”
“老孟还在等着你,别辜负了他。”
齐叶欣沉默了一会儿,犹豫地问道:“做得到吗......”
“在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已经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