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3恶客上门(1 / 1)

3恶客上门

对于莱博尔·托卡而言,近两个小时以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是在做梦。

首先是他的老相好兼下属擅自联系了他,并说她有可能暴露了。可是,以欢愉之名,这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他的教派自二十一年前就开始布局有关于巴琳达·莱索罗恩这个身份的事情了。从出生,求学,到失败的医生考核,再到与a-310-7的黑帮们搭上线.

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任谁来查,也绝对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其次,他的下属还说,夺魂针的灵性消失了。

莱博尔在听见这件事时第一时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

灵性消失了?使用复杂的献祭仪式,从欢愉舞者最忠诚的信徒的身体中淬炼而出的灵性,就这样消失了?难不成那该死的、总是阻挠他们的顽固的老东西莫名其妙地成了个灵能者?

但是,那现如今是巴琳达·莱索罗恩的女人绝无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她从前或许是个无耻下流的骗子,就像他们所有人一样,可是现在,她已重生。

她的新生命来源于欢愉舞者的恩赐,她的血液亦是如此,而舞者绝不容忍背叛。

除非那背叛能够带来足够的快乐。

考虑到这一点,他的确想过巴琳达是否真的背叛了,但这女人后来提到例会的事情还是打消了他的怀疑。

毕竟,有哪个叛徒会蠢到在自己可能暴露以后再跑回大本营,参加教派全体成员都在的例行集会呢?

不过,为了进行确认,莱博尔还是顺水推舟地做好了准备,让那女人来自己家一趟.

是的,他的家,位于安静和煦的‘艺术家港湾’,一片有着独立生态穹顶的小小居住区。

他的房子在其中并不如何显眼,平日里也几乎没有什么拜访者。相较于其他住在这里的艺术创作者们,他这里完全算得上门可罗雀,极为冷清。

这正是他加入教派的最大原因。

不过,仔细算算时间,他成为信徒已经有将近十二年了。按照教派内老人们的说法,这是个很不错的年份,这意味着,再过六年,莱博尔就能获得一次新的晋升。

届时,他将更进一步,从一位外表高贵的绅士变得俊美如天神。他的臂膀会修长而洁白,蕴含爆炸性的力量,最关键的是,他的‘感知’也将变得更敏感。

快乐、痛苦、悲伤.就像其他人一样,种种这些,都将成为他的食粮。

——假如那个陌生的声音没有从巴琳达·莱索罗恩的通讯器那头响起的话。

“好。”那人说。“鄙人很快就上门拜访,请你稍作等待。”

当莱博尔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他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了,他甚至没有力气对巴琳达那个该死的叛徒感到愤怒。

如旋风一般,他冲入自己的地下室,将有关教派与欢愉舞者信仰的一切东西都彻底销毁了。

他从教派内学到了如何处理这些东西:人皮制物就用特殊调配的酸性物质溶解,二次创作的‘艺术品’则要彻底杀死,然后用钷素火焰焚烧.

莱博尔速度极快地完成了以上两个步骤,在早已死去婴儿们最后的啼哭声中,他的目光转向了最后,也是最难的两个证据——一对骨雕,以及一张由鲜血绘制的画作。

望着它们,他心中满是痛苦,甚至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骨雕取材自他自己尚处凡俗时的身体,他花了整整两年才完成它们。那画作更是了不得,它的原材料来自一场例会,一位高阶信徒欣赏于他的艺术创作,特地抽取了自己的一部分血液,然后将它们送给了他。

那位大人的血芳香扑鼻,他自己尝过一点,其滋味简直使他飘然欲仙.

他本想将它们全都舔舐干净,或是放满整个浴缸,将自己泡在里面,直到血液变干,可他终究是个画家。

用那桶鲜血,他绘制了眼前的这幅巨作——赤裸的、虔诚的、狂热地拜服在舞者脚下的人类之主。

他以这幅画作为跳板,得到了第一次晋升。可以说,它就是他的生命,是他成为如今模样的最大原因。

“噢,噢”

莱博尔痛苦地跪倒在画作之下,捂着头颅哀叫不已,浑然忘记了要逃跑之事。

恐惧暂时地离他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哀悼。

汗水打湿他柔软的金发,泪水从蔚蓝的双眼中不断滴落,滑过他洁白的脸颊.

恍惚之间,他看见了一抹光亮,银色的光亮。

它似乎是一面镜子,反射出了他如今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啊!女子的柔弱和男子的英气,雌雄莫辨,薄纱下光滑的肌肤

莱博尔立刻爱上了此刻的自己,他情难自禁地颤抖起来,抱住自己,一边哭,一边呢喃出了爱意。

但他忘了一件事:他的地下室里没有镜子。

银光落下,折返一次,然后再次落下。

“我说过,我很快就会登门拜访。”一个声音对他说道。“你似乎没放在心里。”

莱博尔捂住他的脸,或者曾是他的脸的那些东西——一整张脸皮、半个鼻子、嘴唇,以及骨头的碎片。他震惊地看着手心中的这摊碎肉细骨,一时间甚至忘了讲话。

足足十几秒后,他才意识到疼痛。

他尖叫起来,而拜访者并不理会。

他走到莱博尔提前准备好的混合强酸桶边,低头看了内里一眼,又扭头瞥向另一个正燃烧着钷素火焰的金属桶。

最后,他抬头看了眼那副画,然后走到一张木桌前,抬手抓住了其上的一对骨雕。

它们被人以细腻的手法雕刻成了互相拥抱着的一男一女,面容模糊,身材却足以承载最高尚的欣赏与最低贱的幻想.

拜访者带着它们来到莱博尔身边,将它们递出,展示给了他看。然后握拳一捏,粉末从指缝间滑落。

莱博尔陡然感到一阵无法言说的剧痛从他的血肉.不,不,比那更深,这痛苦是从他心灵的深处冒出来的。

它是如此剧烈,只在一瞬间便摧毁了他的理智。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实际上,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了,已经成了一个只晓得放声哀叫的无脸之物,在这满是污秽的地下室中不断打滚。

拜访者任由他被这极致的痛苦折磨了一阵,然后弯下腰,将他提了起来。

莱博尔对此一无所知,仍然大声地叫着,眼泪、鼻涕和组织液从脸上不断滑落。

似乎是烦了,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总之,拜访者举起了右手,并拢手指,四指如剑般贯入了莱博尔大张着的嘴中,拇指则如铁钩一样深深地刺入了下巴。

随后他轻轻发力,就这样将莱博尔的舌头与整个下颚一并扯了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莱博尔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仍然颤抖不已。只是不知为何,他再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让我们给他一点缓和的时间。”拜访者如是说道。

他转过身来,看向地下室入口处的一个女人,微笑着做了个手势。

在极度的恐惧中,女人向前走了一步,她以为拜访者是想要让她过去,实则不然,那手势并不是给她看的。

一只手如山岳般落下,压在她的肩膀上。一个声音响起,和拜访者如出一辙,一样的柔声细语,却又满怀冷意。

“他没叫你。”

女人呜咽着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抱紧自己,不断地祈祷。那只手的主人嗤笑一声,抬脚迈过她,走向地下室中央。

“怎么样?”拜访者问。

“在书房的保险箱里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人低沉地回答,声音里仍然带着一种残酷的笑意。“他还很谨慎地设置了压发的陷阱和自毁装置,我们似乎遇到了一个很有手段的组织。”

拜访者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示意,于是那人便继续说了下去。

“保险箱里是他的身份证明,然后是一些往来的书信,多是和几个本地艺术赞助人的,信里没什么特别之处。一大笔钱,以及一些金子。最后,是这个。”

他伸出左手,将一只黑色的六角形盒子递了出来。它的表面非常光滑,但又不像是经过了打磨,似乎天生就是这般形态。

除此以外,它便没有其他任何特别之处了。拜访者将它拿起看了看,在底部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触发式机关。

他将它拨动,六角盒就此优雅而轻盈地展开了自己,顶部如花朵一般绽放,随后,一阵轻柔且愉快的音乐便缓缓响起。

拜访者平静地听完了它,但没有给出任何评价,只是带着盒子回到了不知何时已停止了颤抖的莱博尔身边,然后将它扔下。

六角盒砰的一下摔在莱博尔的脸颊旁,碎片飞溅,其内几根漆黑的长针滚落出来,闪着暗哑的光。

钷素火焰噼啪作响。

“夺魂针,是叫这个名字吧?”拜访者极有耐心地说。“从帝国的定义来看,这是第三类邪物,意思就是任何专门使人堕落与腐化之物。”

“不过,你们的确有些巧思,竟然想得到用自己的灵魂做祭品这种哪怕在邪教中也算得上歪门邪道的办法使人无声无息地身患重病,然后在某一日突然奇迹般的痊愈。就算为此性情大变,倒也说得过去。”

“谁能想得到,他们性格变化的原因是因为遭到了替换呢?”

莱博尔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显得非常难以置信。他那没有皮的脸上的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跳动,眼球更是几乎快要滑出眼眶。他的恐惧昭然若揭,随后,某种含混的声音就此响起——看样子,他终于打算开口了。

拜访者笑了起来,他蹲下身,亲切地摇了摇头。

“嘘,嘘,算了。”他说。“别费力气了,看看你自己,莱德尔先生,你现在要怎么说话?你连舌头都没有了.所以,是的,你想的没错,我刚才那段话不是对你说的。”

他站起身来,笑容依旧,却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地下室的门口。

莱德尔马上惊慌地喊叫起来,从喉咙中迸发的声音是那样诚挚。他说不了话,其恳求之意却无需语言作为载体。

他蠕动着,双手奋力一伸,竟然抓住了拜访者的裤腿。

后者缓缓停下,回头看来,笑容已经消失。

莱德尔如遭雷击地松开手。

拜访者平静地伸手指向他后方。

这动作是那样轻柔,却又那样不容违抗,于是莱德尔回头看去,竟看见数百只苍白的、血淋淋的手自他地下室的黑暗中猛然探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身体。

每一根指头,都像一把尖刀,死死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他恐惧地惨叫起来,声音嘹亮无比,如突然通了灵智,知晓自己将要被宰杀的羔羊。

“他们在等你。”拜访者说。“别让他们等太久。”

话音落下,莱德尔就此消失在原地,飞逝着被拖入黑暗。

他只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在石砖上蔓延、蔓延.一直延伸向那些没有被火光照亮的地方,那些属于死者的角落。

婴儿满足的咀嚼声和奇怪的笑声开始回荡。

巴琳达·莱索罗恩死死地盯着莱德尔消失的那个角落,呆如木鸡,噤若寒蝉,直到一阵阴影将她遮蔽。

她抬起头,看见一双同样被阴影笼罩的眼睛。

“现在到你了。”拜访者说。“你介意和我谈谈你们这个教派吗?我说不定很有兴趣呢。”

用不着他再多说什么,巴琳达·莱索罗恩马上尖叫着将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

——

“什么时候去?”高大的机仆保镖在夜幕中如此问道。

“现在。”即将前往努凯里亚卖水的商人答道。“我从来不喜欢让人等太久。”

“我想也是.”机仆狞笑起来。

他们并肩走过五光十色的夜幕,爬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的能源输送管道与冰冷的温度做着对抗。热蒸汽爬升,与廉价的光互相融合。人群来来往往,挤满街头巷尾。无数个肮脏的水坑漠然地反射着这一切,路过的人们纷纷避之不及,唯恐弄脏自己

只是偶尔,也会有某只脚径直踩入其中一个肮脏的水坑,满不在乎,只想摧毁这片麻木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