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萧允驾车的手微顿,下意识就想回头。
车里的于修文掀开车帘,抓住了萧允的手,低声道。
“快走,宋姑娘这么做,就是为了掩护殿下离开,殿下千万别辜负了宋姑娘的好意。”
萧允脸色苍白,眼角猩红,但还是咬紧了牙关,在马背上重重抽了一鞭。
马儿吃痛,悲鸣一声,往前飞速跑去。
于修文在后面安抚萧允:“宋姑娘杀的人应当是她堂妹宋楚盈。”
“宋楚盈害得宋姑娘家破人亡,又假死逃脱惩罚,宋姑娘杀她情有可原,不会被判死罪的。”
萧允心下微定,拿着马鞭的手却仍不住颤抖。
宋轻瓷当街杀人,即便不会被当场诛杀,但也得下大狱。
她身体那般纤弱,能禁得住狱中种种刑罚吗?
更何况,现在宋楚盈是宁王的人,宋轻瓷杀了她必定落入宁王手中,宁王不可能放过她。
于修文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忧,继续安抚道。
“宁王知道宋姑娘对殿下至关重要,应当不会杀她,而会留着她对付殿下。”
萧允了然。
他现在回到余州城,不仅救不了宋轻瓷,反而会羊入虎口害了她。
他声音沙哑地回道:“孤知道,孤定会救出她。”
不多时,卫羽也出了城,三人在城东三十里外的破庙成功会合。
得知宋轻瓷的所作所为,卫羽也颇为意外,一脸赞赏地叹道。
“宋姑娘真是女中豪杰,殿下尽快回京,兴许还有希望救她。”
萧允回头,看了一眼余州城的方向。
那里,一轮落日正缓缓西坠,漫天红霞晃了他的眼。
他心下微痛,转身看于修文:“孤的身份和路引明天可能办好?”
于修文点头:“待今夜回到陵阳县,下官会加急替殿下办理。”
三人上了马车,萧允回头又看了眼余州城的方向,然后毅然回头,驾着车往陵阳县的方向驶去。
-
余州城东城门口。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当众刺穿了宋楚盈。
眼见着宋楚盈满身鲜血,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轻瓷。
片刻后,她伸出手,颤巍巍地抓住宋轻瓷的衣襟,嘴唇翕动。
“宋轻瓷……”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我,我来送你上路,祖母、二叔和堂弟已在地下等你了。”
宋楚盈嘴角流出鲜血,唇角却勾起一抹笑。
“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死去吗?”
宋轻瓷又补了一刀:“你早就该死了,我不应该让你走出未央山。”
宋楚盈身体软软地往地上倒去,双眼死死瞪着宋轻瓷,眼里满是不甘。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
“宋轻瓷,我会在京城等你,等着再一次……”
她话未说完,便头一歪,就此咽了气。
宋轻瓷冷眼看着宋楚盈倒下,取下了头上被血染红的帷帽,露出一张白净小巧的脸来。
众人看到她,都惊呼出声。
宁王也被震得失了声,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厉喝出声。
“宋轻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杀人!”
宋轻瓷一把扔下手中的刀,低头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宋楚盈,冷声道。
“她害得我家破人亡,又假死脱罪,我杀她是替天行道。”
宁王没想到她杀了人竟还敢这般大胆,气得脸色青白,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宋轻瓷,你可知道你杀的是谁吗?”
宋轻瓷抬头,看着宁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眼里没有半分波澜,脸上一派冷静之色。
“我知道,她是宋楚盈,昨晚宋府被灭口,定然和她脱不了干系。”
萧允的身份一直藏得很好,连自己都是他自曝了才知道。
他这些时日又一直避着宁王和端王,他俩想知道他伪装成自己二弟并不容易。
唯一的可能就是宋楚盈无意间泄露的。
她对自己,对萧允都恨之入骨,宁王对自己又有几分意思,以宋楚盈的品性,定然不会放过挑拨中伤的机会。
宋楚盈这人心眼又小又坏,将她留在宁王身边,还不知道会坏多少事。
不如直接将她杀了,一了百了。
杀她掩护萧允出城,也算是她最后的价值了。
宁王闻言一愣,将宋轻瓷的手拽得更紧,目光意味不明。
“宋姑娘,你怎知宋府被灭口和她脱不了干系?”
宋轻瓷冷声回道:“昨晚数十个强盗冲入宋府,见人就杀,还纵火焚府,幸亏我会游水,藏在水中才躲过一劫。”
“我在水中,亲眼看到她跟那群强盗一起,对府内众人赶尽杀绝。”
旁边有人听到两人对话,有人不解地问道。
“可她为何要带人血洗宋府?那毕竟是她亲祖母和亲父亲,亲哥哥啊。”
宋轻瓷冷笑一声,伸脚踢了踢地上的宋楚盈。
“她被山贼凌辱,孟家要休妻,我祖母和二叔不愿接收她,让她在孟家做妾,她怀恨在心,与强盗勾结,对府内众人痛下杀手。”
她说完,又补充道:“她这样的人,最是冷血无人性。之前勾结山贼,抢我婚事;唆使恶怒,害死我父亲;后来又将勾结山贼之事推到她生母头上,还造谣她生母与山贼首领有染。”
“这种人连亲堂姐,亲大伯,亲父亲母,亲祖母,亲哥哥都能害的人,留在世间只会有更多人遭殃。”
围观众人听了,都甚觉有理,转头向宁王求情。
“王爷,宋小姐杀她堂妹事出有因,王爷千万别杀她。”
“是啊,宋小姐是个好人,若是就此判死,也太可惜了。”
“宋小姐之前捐了大半家财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前阵子还捐了五万两白银协助剿匪,跟她比起来,她这个堂妹就太不是东西了,没必要为她偿命。”
宁王毫不理会周边百姓们的求情,只是低头看着宋轻瓷,眸光微眯。
“宋姑娘,你确定昨夜亲眼见她带强盗屠了宋府?”
宋楚盈只不过一个弱女子,又无武艺在身,他昨晚压根没派她去宋府。
宋轻瓷在撒谎。
宋轻瓷闻言却丝毫不慌,抬头直视着宁王锐利的双眼,沉声回道。
“是,她若与昨晚的事无关,家中出了那么大的事,今日为何不回府看看,反倒来到这里。”
“我看,她压根就是想逃出余州城,去别处逍遥自在。”
宁王能造谣萧允是屠戮宋府的主谋,还满大街通缉他。
她也能造谣主谋是宋楚盈,当众揭穿她的假死事项,为她头上再添一桩罪。
果然,听了她这话,群情激愤,众人都讨伐起宋楚盈来。
“这世上竟有这般恶毒狠辣的女子,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看起来那般娇柔和善,却没想到长了一副黑心肠。”
“她真是死有余辜,宋小姐杀她是为民除害……”
宁王看着宋轻瓷三两句话就挑拨得众人为她说话,心中又惊又气,看向宋轻瓷的目光不由得冷了几分。
旁人不知,他又怎会不知宋轻瓷是在替萧允摘险嫌疑。
“宋姑娘,你与宋楚盈有仇怨,你说的话不能当真。”
他又转头看向围观百姓,沉声道。
“此事事关宋府几十余条人命,本王需得好好审理,才能还大家一个真相。”
说完,他拽着宋轻瓷,往他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