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车辆在马路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陈景时神色震惊,紧踩刹车,扶住方向盘好一会儿不能回神,半晌才哑声开口。
“什么?”
陈秘书颤颤巍巍地重复,“夏湘死了,听说老夫人要送她去国外,她不愿意,抢了车子出去,老夫人派人去追,但她开得太快,出了意外……”
夏湘死了,陈严霆会发疯的。
陈景时沉默了两秒,迅速踩动油门,掉头,挂断电话前,他沉着脸说,“我现在就回去。”
车速一路开到最快,天色微亮的时候,陈景时终于赶回陈家。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周围的保安增加了很多,陈止兰一夜未睡,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苍老的脸上尽显疲态。
夏湘的遗体刚刚被接回来,几乎是跟陈景时一前一后进去。
他看见颓在地上的陈严霆,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双眼猩红,毫无形象地崩溃大哭。
不知道为什么,陈景时觉得很假。
他爱夏湘,却为了利益娶了尹蓝,甘愿让她当了十几年的小三,到死都没有一个名分。
他给了他们的孩子所有的宠爱,心底却仍旧嫌弃他是个残废,反而让他这个早就被抛弃的弃子,坐上继承人的位置。
这样的深情和眼泪,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看着陈严霆崩溃,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尹蓝却忽然笑了出来,声音从得意到疯狂,最后尖锐的嘶吼。
“真是老天有眼!陈严霆!你就是你的报应!谁叫你当初非要把她接到这里,真是死的好,死的痛快!”
陈严霆身子震了一下,猛然抬起头,一双血红阴嗜的眼睛瞪着,猛地就朝着尹蓝冲过去!
“都是你!是你非要赶走她,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死!”他像是疯了一样,再也看不出平日里矜贵高傲的模样,扬起巴掌就朝尹蓝脸上打过去。
“该死的人是你!十几年前你就该去死了!”
陈景时上前一步,用身子挡住尹蓝,抬手握住了陈严霆的手腕,力道大的他居然无法动弹。
“够了,父亲。”
陈严霆瞪着眼看着他,那个曾经被人随意欺辱的少年长大了,甚至可以跟他抗衡了,他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冷笑不止。
“对!还有你!要不是你非要回来,夏湘也不会被赶走……”
他还要说下去,一旁的陈止兰大声呵斥——
“够了!”
“来人,把他拖到房间!好好冷静冷静!”
她说完看向还在嗤笑的尹蓝,叹了口气,低声跟身边人命令,“去叫医生过来,给她打一针镇定。”
没过一会儿,大厅内只剩下祖孙两人。
陈止兰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有警惕,也有猜忌,她顿时冷哼一声。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
陈景时沉默片刻,走到她身边,平静地问。
“是你吗?奶奶。”
夏湘的死,太过蹊跷。
她不愿意离开,不过是舍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再怎么撒泼哭闹,也不至于去寻死,更不可能将车速开到那么快。
除非,那辆车子有问题。
陈止兰静静地看着他,“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一个女人而已,留不留对我没有影响,我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不,你有。”
夏湘一旦出事,陈严霆必然会被打击,颓废崩溃,按照现在这个局面,很快就会被高层剔除。
这是一个局。
陈止兰不再说话,空气中安静了很久,她才淡淡开口。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往后的路,能走得更平坦。”
平坦?
他心底冷笑。
这一场局,无论怎么看,受益人都是她。
而他,只不过是转移矛盾的工具而已。
夏湘的死,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回归,所以才按照约定将她赶走。
而他,则成了众矢之的。
陈止兰眉心微跳,沉着脸一言不发。
她的确是害怕了。
害怕他成长的速度太快,怕他掌控的权利太多,甚至于凌驾在她之上。
所以她需要找来人与他抗衡。
夏湘的死,会让很多人恨上他,如果有朝一日,陈止兰发现他不可控制,想要除掉,那这些人便是最好的工具。
家人吗,不过都是互相算计而已。
“那陈寂呢?”陈景时冷不丁开口,眉间的阴郁加重。
陈止兰略微皱眉,轻描淡写。
“他只是一个孩子,对你构不成威胁,何况,他是一个残废。”
陈寂,夏湘的孩子,陈严霆的私生子。
“孩子吗……”
陈景时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发紧到刺痛,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那位少年的场景。
那人,简直是一个疯子。
两人对话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油门轰鸣的声音,陈秘书脸色发白地大喊——
“少爷!快躲开!”
陈景时没动,紧拧着眉,朝身后望过去。
一辆车从远处驶来,眼看快要到大门面前,却仍然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快,几乎要冲进大厅!
陈止兰的神情都跟着紧张起来,手指猛地握住拐杖,死死地盯着车上的人。
“刺啦——”巨大的刹车声响彻大厅,车头已经开进了大厅内,甚至距离陈景时只剩下两三米的距离,因为刹车踩得太用力,轮胎都冒起了白烟。
几乎只差一点,就直接撞上他了!
陈景时没躲,平静的脸色紧绷,看着副驾驶上的人。
车门终于打开,司机几乎是从驾驶位上爬下来的,踉踉跄跄地求饶,“老夫人,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都是小少爷逼我的!他,他手里有刀啊!”
他一溜烟就往外跑,吓得摔倒了好几下。
陈止兰的声音终于带了怒火,猛地用拐杖砸向地面——
“阿寂!下来!”
副驾驶的门终于打开,一双金属的假肢迈下来,紧接着是跟陈止兰一模一样的拐杖。
少年手里握着一把匕首,随意地丢进车里,站稳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拉过一旁的轮椅坐下。
他长相温和儒雅,即便刚做完这种极端又疯狂的事情,却仍旧保持着得体又温和的笑。
陈寂推着轮椅,朝着陈景时挪近了些,轻轻点头,笑得礼貌谦逊。
“好久不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