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花园夜话(1 / 1)

“那个时候,我们三人同吃同睡,虽然因为功课的原因,没少被帝师惩罚,日子却过得无忧无虑。可是……”刘景重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美酒,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可是造化弄人,竟教朕与你爱上了同一个女子。”

沈晦依然默不作声。刘景自顾自地又喝了几杯酒:“朕知道,婉懿心中深爱的人是你。朕也曾想过放弃,成全你和婉懿在一起。但当机会出现在朕面前时,朕发现,朕还是做不到。”

刘景口中所说的机会,正是十多年前,卫铮因为梁国公的独子梁泽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却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将其绳之以法。后来卫铮在梁泽的挑衅之下,一时冲动,失手打死了他。梁国公痛失爱子,不依不饶,誓要卫铮血债血偿,将他下入大牢,沈晦也因此受到牵连。

卫婉懿身为卫铮的姐姐,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便找到刘景,求他出面。刘景私心作祟,趁机提出只要卫婉懿答应进宫做自己的皇后,他便出手搭救。卫婉懿为了救出弟弟和心爱之人,无奈之下只能答应。

沈晦一手骤然攥紧石桌边缘,一手紧握成拳。他又怎么会忘呢,当年出事之后,他与卫铮在大牢里待了三天,本以为不死也是流放,却没想到第三天晚上他二人就被放了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接到两道圣旨,一道是卫铮廷杖八十,革去职务,另一道就是卫家长女入宫为后。这么多年来,每每想到此处,他就痛不欲生。

刘景已然有了三分醉意,掌中酒盏在指尖晃出半圈残酒,烛火将他眼底的红血丝映得透亮:“可笑朕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得到了婉懿的人,却始终得不到婉懿的心!”

刘景仰头又灌下一杯酒,“朕以为,时间会改变一切,只要朕全心全意地对她,她也能全心全意地对朕。这些年来,朕想尽办法让她开心,给了她这世间最尊贵的名分,想让她眼里有朕,终究是徒劳无功。”

他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双手抱头,身体微微颤抖,“朕看着她在宫中郁郁寡欢,朕的心就如刀割一般。”说到此处,不禁流下两行热泪。

沈晦终于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刘景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顺势起身,为沈晦斟酒:“沈大哥,如今你回来了,朕想问你,你到底还爱不爱婉懿?”说完之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晦。

沈晦沉默良久,他听出了刘景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刘景对他的杀心由来已久,今夜前来赴宴,就已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于是慢慢抬起头,与刘景对视:“我对婉懿的心从未改变。”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刘景眼神一沉,手上动作并未停止,只是趁着沈晦与自己对视之时,轻轻拨动了一下壶柄上的玉珠。

斟满酒后,他放下酒壶:“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么多年来,你一刻没有放下她,正如她一刻也没有放下你。你知不知道,朕有多羡慕你,你又知不知道,朕有多恨你!不管朕怎么努力,都比不过你在她心里的位置,朕到底哪一点不如你?”

沈晦目光平静,定定地看着刘景:“你以为,我就不恨吗?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婉懿,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只能选择逃避。可现在,我想明白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人更加痛苦。我这次回来,便是要带婉懿离开这宫墙。”

说到这里,沈晦猛然起身,直视着刘景:“你说你爱婉懿,可你的爱,对于婉懿来说,就像一把无形的枷锁,只会牢牢将她束缚。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在乎过婉懿想要什么,你所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休想!”刘景闻言,气得浑身哆嗦,怒极反笑道:“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婉懿,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朕与她相处多年,她的喜好、她的心思,朕比你更清楚。这十几年来,她虽然未曾对朕倾心,但朕每一次看着她那暗自伤神的模样,又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朕也曾想过放她自由,可是朕实在舍不得,朕不知道没有她的日子该怎么过。这宫墙内的生活虽然束缚了她,但至少朕能护她周全,你能保证离开这宫墙,她就不会再受任何委屈吗?”

沈晦冷笑一声:“你所谓的周全,不过是将她困在这四方天地里,让她如同笼中鸟一般。婉懿生性洒脱,她渴望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被困在这深深的宫墙之中,每日对着冰冷的宫殿暗自垂泪。”

面对沈晦的诘问,刘景反而平静了下来,缓声道:“你只当她是鸟雀,需要放飞,却不知她已是涅盘重生后的凤凰,炽热似火,灼灼如阳,振翅时便有烈焰穿云,落羽处皆成燎原赤芒。朕坐拥天下,便会用天下最好的东西来待她!”

沈晦心中“咯噔”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婉懿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

刘景却不管沈晦怎么想,端起自己先前为沈晦斟满的酒,递在他的面前:“你的存在,只会成为婉懿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你若真的为她好,便喝了这杯酒。”

沈晦脑海中浮现卫婉懿那双明若晨星的眸子,心中一阵刺痛,伸手接过酒杯,慢慢举到唇边,正准备一饮而尽时,一道身影突然掠至,“当啷”一声打落了他手中的酒杯。

沈晦定睛一看,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卫婉懿。她的眼神既急切又慌乱,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沈大哥,你怎么这么傻!你以为你死了,我还能独活?”

“婉懿……我……”沈晦眼眶泛红,痴痴望着身前这个女子,心中五味杂陈。多年来的思念、痛苦与煎熬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他嘴唇微微颤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