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魂镜碎
肖飞的手指刚触到灵珠,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指尖蔓延上来。那不是玉石该有的冰凉,而是带着怨毒的魔气,像无数根细针往骨头缝里钻。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灵珠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仿佛雅玲正隔着万水千山,用最后的力气攥住他的手。
“怎么?不敢接?”血狱王的笑声像生锈的铁链拖过石板路,“这小丫头的魂魄就锁在里面,你捏碎珠子的力气,总该有吧?”
肖飞低头看着掌心的灵珠。淡青色的玉面上布满蛛网状的黑气,那些是雅玲的灵力在与魔气对抗,每一丝颤动都像是濒死的呼救。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魔界边界,雅玲蹲在骸骨堆旁,用指尖轻轻拂去一具孩童尸骨上的尘土。“这些魂魄都被困在魔气里,”她当时眼眶发红,“如果我们能净化这里,他们是不是就能安息了?”
“肖飞。”血狱王的声音陡然变冷,“本王没耐心看你演情深义重。”
肖飞猛地抬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军械库中央的控魂镜。那面半悬浮的铜镜足有两人高,边缘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牙骨,镜面里翻涌着灰黑色的雾气,时不时有扭曲的人脸撞向镜面,发出无声的嘶吼。十几个魔匠正围着铜镜下方的巨鼎,往里面投掷闪烁着灵光的物件——那是从人间掳来的法器,此刻正被鼎中紫红色的火焰熔炼成血水,顺着鼎沿的沟槽流进镜座的纹路里。
“我帮你炼镜。”肖飞突然开口,声音因为刻意压制颤抖而显得沙哑。他将灵珠揣进怀里,指尖在衣襟下飞快地摩挲着——那里藏着半块灵玉,是临行前雅玲塞给他的,“但你得让我看看她是否还活着。”
血狱王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尖牙。“聪明的选择。”他抬手往控魂镜一指,镜面里的雾气突然散开,露出雅玲的身影。她被铁链锁在一根刻满符咒的石柱上,脸色苍白得像宣纸,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镜面外的肖飞,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肖飞的心脏骤然缩紧。他看懂了那口型——不是求救,而是“小心”。
“看到了?”血狱王收回手,镜面重新被雾气笼罩,“只要你乖乖听话,等镜子炼成,别说放了她,就是让你当人间的王,也不是不行。”
肖飞弯腰行礼,长袍的下摆遮住了他悄悄握紧灵玉的手。“不知大王还需何物?”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谄媚,“我在人间时,曾听闻过不少聚魂的法子。”
血狱王显然很满意他的态度,转身走向巨鼎。“这控魂镜本是上古邪物,”他用戴着骨戒的手指敲了敲鼎沿,“需要五界生灵的魂魄各一百万,才能填满镜中世界。如今只差人界和天界的魂魄,尤其是天界的仙魂,最是难寻。”
肖飞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天界守卫森严,硬闯怕是不易。但我知道天界有处‘往生池’,每逢月圆便会有仙魂转世,若是能在那时设下法阵……”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向控魂镜挪动脚步,眼角的余光飞快地计算着距离。军械库的穹顶垂下无数条锁链,每条锁链的末端都挂着一具风干的尸体,那些尸体的眼眶里闪烁着幽绿的磷火,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交易。
“哦?你有办法引仙魂下来?”血狱王果然来了兴趣,转过身面对着肖飞,完全没注意到肖飞已经站在了控魂镜三步之外的地方。
肖飞突然笑了,那笑声清亮得和这阴森的军械库格格不入。“办法自然是有的,”他抬起头,眼中的谄媚瞬间褪去,只剩下锐利的锋芒,“但大王可知,这镜子有个致命的缺陷?”
血狱王皱眉的瞬间,肖飞动了。他像一道疾风扑向控魂镜,怀里的灵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青光,与此同时,他将藏在掌心的灵玉狠狠按在镜面上。两种力量碰撞的瞬间,发出了玉石碎裂的脆响,控魂镜上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些纹路里流淌出金色的光芒,像是被唤醒的星辰。
“你找死!”血狱王怒吼着扑上来,掌心凝聚起浓郁的魔气,那魔气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带着腥风抓向肖飞的后心。
“月飞,动手!”镜中突然传出雅玲清亮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灵力碰撞的震颤,却异常坚定。
几乎就在同时,军械库的大门被猛地撞开。月飞的身影裹挟着漫天剑光冲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着银甲的天兵,那些天兵手中的长枪闪烁着太阳般的金光,将魔气驱散了大半。“肖飞,接住!”月飞的声音带着笑意,她掷出一把长剑,那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稳稳地落在肖飞手中。
肖飞接住长剑的瞬间,灵珠从怀里滚落在地。他下意识地想去捡,却见灵珠突然自行裂开,雅玲的身影从碎片中跃出,手中握着一根发光的法杖。“我早说过,别想困住我。”她笑着眨眼,法杖顶端的宝石射出一道光束,将扑向肖飞的鬼爪击得粉碎。
血狱王又惊又怒,转身冲向控魂镜:“我的镜子!”
但已经晚了。灵玉的净化之力正在镜中疯狂扩散,那些被囚禁的魂魄像是找到了出口,纷纷化作白色的光点从镜面的裂缝中涌出。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者飘到肖飞面前,对着他深深作揖,然后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际;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拉了拉雅玲的衣角,留下一个怯生生的笑容,便跟着其他魂魄一起消散在光芒里。
“不——!”血狱王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扑到控魂镜前,想用自己的魔气修补裂缝,却被镜面反弹的金光震得连连后退。那些金光落在他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的皮肤像烧焦的纸一样卷曲起来。
月飞趁机挥剑刺向血狱王的后心,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挡住。那是个身材高大的魔将,穿着破烂的铠甲,脸上刻着狰狞的疤痕。“大王快走!”魔将嘶吼着挡在血狱王面前,手中的巨斧带着破空之声劈向月飞。
月飞挥剑格挡,两柄兵器碰撞的瞬间,她看清了魔将腰间的木牌——那是一块已经发黑的桃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忠”字。
“人间的牌子?”月飞愣了一下。
魔将的动作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就在这时,控魂镜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整个镜面彻底碎裂开来。那些碎片在空中盘旋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无数个被释放的灵魂在歌唱。碎片最终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军械库的空气里,那些挂在穹顶的干尸突然纷纷坠落,在接触到星光的瞬间,化作了一地飞灰。
血狱王趁着这个空档,化作一道血光冲出了军械库。“我还会回来的!”他的声音在城堡上空回荡,带着不甘和怨毒。
魔将看着血狱王逃走的方向,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巨斧,对着肖飞三人跪了下来。“属下参见三位上仙。”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属下是百年前被掳来魔界的人间守将,名叫赵承。”
雅玲收起法杖,走到赵承面前:“你刚才为何要帮血狱王?”
赵承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属下的儿子还在人间当兵,”他指着腰间的木牌,“这是他小时候刻给我的。血狱王说,只要我帮他炼成控魂镜,就放我回人间见儿子。”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是痴心妄想,可我……”
肖飞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醒悟,还不算晚。”他望向军械库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那些浓郁的黑雾正在慢慢消散,露出了魔界久违的、带着淡淡紫色的天空,“血狱王跑了,他很可能会去找黑煞王联手。”
月飞握紧了手中的剑:“那我们就去会会他们。”
雅玲捡起地上灵珠的碎片,那些碎片在她掌心发出温暖的光芒。“你们看,”她笑着说,“这些碎片里还残留着净化后的灵力,也许……我们可以用它们做些什么。”
赵承站起身,对着三人郑重地行了个军礼:“属下愿带本部兵马追随三位,荡平这魔界的乱象。”他的身后,十几个魔兵纷纷放下了武器,那些魔兵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对人间的向往——有的脖子上挂着人间的铜钱,有的怀里揣着褪色的家书。
肖飞望着这些曾经被魔气侵蚀,却依然保留着一丝善念的魔族,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他想起刚入魔界时,脚下那片由骸骨铺就的通路,想起那些在黑雾中沉浮的扭曲人脸,想起雅玲说过的“怨念会勾起心底的恶念”。
但此刻,看着那些从控魂镜中解脱的魂魄留下的星光,看着赵承腰间那块刻着“忠”字的木牌,他突然明白,再浓重的黑暗里,也总会有微光在等待被唤醒。
“走吧。”肖飞率先走出军械库,阳光透过渐渐散去的黑雾,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月飞和雅玲相视一笑,跟了上去。赵承带领着那些愿意向善的魔兵,紧随其后。军械库的废墟上,最后一缕星光缓缓升起,融入魔界的天空。远处,黑煞王城的方向传来隐隐的号角声,那是新的战争即将开始的信号,但这一次,肖飞知道,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