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川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小溪边,贺临川蹲在浅水处,手指拨弄着清凉的溪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谢辞坐在岸边,随手摘了片叶子折成小船,放进水里让它顺流而下。
“其实吧,”他突然开口,“你这种情况我见过。”
贺临川抬头:“什么?”
谢辞指了指他的胸口:“你这里缺了点什么。”
贺临川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胸膛,皱眉:“缺什么?鳞片?”
谢辞摇头:“缺的是‘相信’。”
贺临川:“……说人话。”
谢辞叹了口气:“你太依赖水了,总觉得离开水就会死,所以身体也跟着产生反应。”
贺临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废话,我是人鱼,不依赖水依赖什么?依赖你吗?”
谢辞也不恼,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随你怎么想,反正你要是真想克服,就得先相信自己能做到。”
他说完,转身往林子外走去,临走前还挥了挥手:“饭篮我放潭边了,饿了记得吃。”
贺临川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相信……吗?”
他嗤笑一声,但眼神却微微动摇。
夕阳西下,谢辞和贺临川一前一后回到部落。
谢辞的脚步明显比平时慢了许多,时不时还回头望向君山谷的方向,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
“喂,你走路能不能快点?”贺临川不耐烦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溅了谢辞一身,“跟个蜗牛似的。”
谢辞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啊?哦……抱歉。”
贺临川的鱼鳍不自觉地抖了抖。
这个平时一本正经的吗喽,今天居然这么心不在焉?
不对劲,很不对劲。
“你该不会是在想怎么毒死我吧?”贺临川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谢辞,“因为我刚才骂你是蜗牛?”
谢辞翻了个白眼:“我才没那么小心眼。”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在想星晚。”
贺临川的尾巴在水潭里拍了一下,溅起一片水花:“想她干嘛?那个凶巴巴的雌性有什么好想的?”
“他们已经去君山谷七天了。”谢辞蹲在潭边,“部落之争那么危险……”
贺临川的耳鳍微微张开又合上:“切,她不是带着那群兽夫吗?祁渊那条毒蛇,程琰那只疯狐狸,还有那个整天开屏的孔雀...他们能有什么事?”
谢辞叹了口气:“可这次有柳依依。”
“柳依依算个屁!”贺临川突然激动地拍打水面,“谢星晚已经很厉害了,甚至还拿下了狩猎大会的第一,还怕那个绿茶?”
谢辞惊讶地抬头看他:“你居然承认谢星晚很厉害?”
贺临川的耳鳍瞬间变成了粉红色:“我只是公正地夸她而已。”
谢辞忍不住笑了,但笑容很快又消失了:“阿父阿母很担心她。”
贺临川的动作顿了一下。
“担心有什么用?”贺临川别过脸,“直接去君山谷看看不就行了?”
谢辞眉头紧锁,“我不是没想过,但部落之争禁止外人进入。”
贺临川翻了个白眼:“谁说要进去了?在出口处等着不行吗?萨满不是有特殊权限吗?他可以带着你在外面等不就行了。”
“你说得对,”谢辞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停住,回头看向贺临川:“你要不要一起去?”
贺临川的尾巴在水里剧烈摆动了两下:“我去干嘛?她是死是活和我可没关系。”
“别嘴硬了。”谢辞挑了挑眉,“你要是真这么想,我这就扒了你的皮。”
“行行行,我是担心行了吧?”贺临川的耳鳍完全变成了红色,“我是怕她死了没人给我送饭!”
谢辞忍不住笑出声:“哦~原来你是惦记她做的饭啊?”
贺临川恼羞成怒,一把抓起岸边的小石子朝谢辞扔去:“滚!”
谢辞灵巧地躲开,继续逗他:“听说君山谷附近有个很大的湖,水质特别好,特别适合人鱼。”
贺临川的尾巴不自觉地摆了摆,但很快又板起脸:“不去!我还要照顾小鸡呢!要是谢星晚回来发现小鸡少了一只,非得找我麻烦不可!“
谢辞看了看那五只正在啄食的小鸡仔,又看了看一脸别扭的贺临川,突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问起你呢?”
“你就说我忙着训练小鸡!”贺临川急忙打断他,“训练它们……额……潜水!对,人鱼特训!”
谢辞嘴角抽了抽,“潜水的小鸡?”
贺临川恼羞成怒:“怎么?不行吗?小鸡就不能有梦想吗?”
“好吧。”谢辞不再勉强,“我会尽快带回消息的。”
看着谢辞跑远的背影,贺临川慢慢沉入水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水面上,五只小鸡仔还在无忧无虑地啄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教练”此刻心情有多复杂。
“看什么看?”贺临川对着一只好奇张望的小鸡龇牙咧嘴,“明天开始特训!先学憋气!”
小鸡:“……啾?”
夜深了,贺临川躺在寒潭边的岩石上,望着满天繁星。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沉入水底睡觉了,但今晚却怎么也睡不着。
“该死的谢星晚。”他嘟囔着翻了个身。
他才不担心谢星晚呢!
那条毒蛇、那只疯狐狸还有那个花孔雀不是跟着她吗?能出什么事?
“啾……”一只小鸡不知何时爬到了他身边,歪着头看他。
贺临川叹了口气,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它毛茸茸的脑袋:“你说你主人是不是个麻烦精?嗯?”
小鸡蹭了蹭他的手指,温暖的小身体让他莫名感到一丝安慰。
“算了。”贺临川把它捧起来放进临时搭的鸡窝里,“睡觉吧,明天还要...呃...训练呢。”
他滑入水中,银蓝色的鱼尾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往常冰凉舒适的水,今晚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
“一定是被那些陆地生物传染了。”他自言自语地沉入水底,闭上眼睛。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