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夙朝快步穿过九曲回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踩过满地摇曳的竹影。还未踏入寝殿,便听见澹台凝霜梦呓般的呢喃,混着孩童细微的动静,像根羽毛轻轻撩拨着心弦。他屏气掀开珠帘,只见烛火半明半暗,澹台凝霜侧躺在榻上,乌发如瀑铺散在鲛绡枕上,怀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绣着金线小老虎的襁褓——竟是两个孩子趁他不在,偷偷将奶娘送来的备用襁褓塞到了母亲臂弯。
\"陨哥哥...\"澹台凝霜睫毛轻颤,呓语中带着三分委屈,七分眷恋。萧夙朝心头一软,抬手轻轻替她拨开垂落在脸颊的发丝,指腹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想起白日里薛丞相之事搅扰她休息,愧疚如潮水漫上心头。
榻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萧念棠不知何时醒了,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父皇,肉乎乎的小手抓住萧夙朝的指尖往嘴里塞。\"嘘——\"萧夙朝屈指轻点她的鼻尖,换来小帝姬咯咯的笑声,清脆如银铃。这动静惊醒了一旁的萧锦年,小公主瘪着嘴就要哭,澹台凝霜在睡梦中本能地将两个孩子搂得更紧,眉心却因不适蹙成小小一团。
萧夙朝见状,立刻伸手将萧锦年稳稳托住。小公主嗅到熟悉的龙涎香,攥着他的衣襟慢慢安静下来。萧夙朝抱着女儿坐在榻边,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澹台凝霜的后背,动作与哄睡皇子们时如出一辙。殿外更鼓沉沉敲过四下,怀中的小人儿呼吸渐渐绵长,月光透过窗纱爬上龙袍的暗纹,将这帝王最温柔的一面,悄悄印刻在夜的褶皱里。
龙涎宫的烛火渐次熄灭时,萧夙朝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书房。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还泛着墨香,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歪在太师椅上小憩。三更的梆子声穿透窗棂,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却只能浅眠,三小时的时间在恍惚间流逝。
晨光初露,天边泛起鱼肚白。萧夙朝强撑着起身,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脸,便又回到龙涎宫。此时萧念棠和萧锦年正哭闹不休,一个拽着他的衣角要抱抱,一个张着小嘴嚎啕大哭。他耐心地将两个孩子轮流抱在怀里,轻声哼唱着童谣,来回踱步哄着。好不容易,两个小家伙才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安静下来,沉沉睡去。他小心翼翼地把萧念棠和萧锦年放在柔软的被褥里,替她们掖好被角,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牵挂。
就在这时,江陌残疾步而入,神色凝重:“陛下,西南部传来急报,有人伤及百姓。根据暗卫探查,看样子像是凤鸾国旧部。”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打破了殿内短暂的宁静。
萧夙朝原本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如霜,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帝王威压。他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传旨下去,凡凤鸾国旧部,一律杀无赦!”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字字如冰。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给朕更衣,朕去上朝!”
江陌残垂首应了声\"喏\",袍角掠过青砖,转瞬消失在宫门处。鎏金兽首门环在晨光中泛着冷芒,将萧夙朝的身影吞没在通往朝堂的长阶上。龙涎宫重归寂静,唯有檐角铜铃被晨风拂动,发出细碎清响。
约莫一个时辰后,纱帐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萧念棠肉乎乎的小手攀上澹台凝霜的手腕,指甲无意识抠着她掌心的软肉,奶声奶气地唤:\"母后——\"声音拖着长长的尾调,像根绵软的丝线缠绕在耳畔。身旁的萧锦年也跟着翻了个身,藕节似的小腿蹬开锦被,张着没长牙的小嘴嘟囔:\"玩......\"
澹台凝霜睫毛轻颤,勉强撑开困意朦胧的双眼。晨光透过鲛绡帐洒进来,在两个孩子肉嘟嘟的小脸上镀了层金边。萧念棠正用口水濡湿她的掌心,萧锦年则攥着她一缕发丝往嘴里塞。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还带着未褪的慵懒:\"嗯,再闹就把你们送到哥哥那去。\"指尖刮过两个小鼻子,\"别吵,本宫再睡会儿......\"
回应她的是两声更急切的呼唤。萧念棠干脆整个人趴在她胸口,温热的呼吸隔着中衣熨在皮肤上;萧锦年则晃着脚丫往她怀里钻,嘴里含糊不清地重复:\"玩!玩!\"澹台凝霜被折腾得没了睡意,只好撑起身子。晨光映得她眼底泛起水光,不知是困意作祟,还是被两个小冤家逗出了笑泪。她捏了捏孩子们软乎乎的脸蛋,嗔道:\"小讨债鬼......\"殿外玉兰簌簌落了几片,正巧落在萧锦年翘起的小脚丫旁,将这晨间的喧闹衬得愈发鲜活。
萧锦年晃着莲藕似的手臂,肉嘟嘟的脸颊憋得通红,奶声奶气地反驳:\"不系!\"口水顺着嘴角滑落,沾湿了绣着金线蝴蝶的襁褓。澹台凝霜用帕子轻轻拭去她的口水,指尖戳了戳那软乎乎的脸颊:\"就会欺负本宫。\"她扬起下颌,对着候在一旁的宫女吩咐,\"落霜,把两个小公主抱走喂辅食。栀意,给本宫梳妆。\"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四岁的萧尊曜和萧恪礼像两头撒欢的小鹿般冲了进来,腰间的玉佩随着奔跑叮咚作响。两人气喘吁吁,齐声道:\"母后,早!我来抱妹妹!\"萧尊曜胸脯挺得高高的,眼神里满是期待;萧恪礼则躲在兄长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澹台凝霜放下手中的玉梳,挑眉笑道:\"早,能行吗?\"她话音未落,萧尊曜已经蹲下身,张开双臂,朝萧锦年露出灿烂的笑容:\"能!锦年,大哥抱!\"那亲昵的语气,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萧锦年立刻咧开没长牙的小嘴,咯咯笑着朝萧尊曜伸出手,奶声喊道:\"哥哥!\"粉雕玉琢的模样,看得澹台凝霜心头一软。另一边,萧恪礼也不甘示弱,小心翼翼地抱起萧念棠,小大人似的哄道:\"来吧,念棠,二哥抱你。\"
萧念棠搂着二哥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应道:\"好!\"清脆的童音在殿内回荡。澹台凝霜望着四个孩子,眉眼间满是笑意:\"看样子没少教你们妹妹说话。\"
萧尊曜骄傲地仰起头,发间的玉冠在晨光中闪烁:\"那是!我每天都教锦年叫哥哥,恪礼教念棠说话可认真了!\"他说得眉飞色舞,萧恪礼却红了脸,低头轻轻蹭了蹭萧念棠的小脑袋。殿内弥漫着温馨的气息,晨光透过雕花窗棂,为这幅天伦之乐的画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澹台凝霜指尖轻颤,缓缓抚上萧尊曜泛红的脸颊,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疼惜:\"儿子,昨天母后没拦住你们父皇,我看看肿没肿?\"晨光透过窗棂斜斜洒落,在她眼底映出粼粼水光,倒映着长子怀中粉雕玉琢的萧锦年。
萧尊曜将妹妹又抱紧几分,绣着瑞兽的锦袍随着动作沙沙作响:\"没事,不用看我们没事。\"他仰起沾着奶渍的小脸,稚气未脱的眉眼却透着早熟的坚定,\"是我跟恪礼太调皮了,父皇打的对。\"怀中的萧锦年突然咯咯笑起来,伸出沾满米糊的小手去抓兄长的发冠。
萧恪礼晃了晃怀里昏昏欲睡的萧念棠,绣着并蒂莲的襁褓轻轻晃动:\"母后,翊儿闹没闹你啊?\"黑眸里盛满关切,连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都放得极轻,生怕惊醒怀中的妹妹。
澹台凝霜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抬手揉了揉幼子柔软的发顶:\"没,才怀孕一个月怎么可能闹本宫?\"她的目光扫过两个懂事的孩子,眼底泛起欣慰的涟漪,\"恭喜本宫的睢王爷又要当哥哥啦。\"话音未落,殿外玉兰花瓣簌簌飘落,正巧落在萧念棠翘起的小鞋尖上。
\"皇后娘娘可以用早膳……\"宫女落霜捧着描金食盒踏入内殿,话未说完,便见澹台凝霜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落霜端水!\"她勉强挤出几个字,苍白的指尖死死攥住鲛绡帕子,紧接着便是一阵干呕。晨光映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将这份新生命带来的不适,也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温柔。
落霜手忙脚乱放下鎏金食盒,青瓷盏中的碧螺春晃出涟漪。她半跪着托起温水,另一只手轻拍澹台凝霜单薄的后背:\"娘娘您多少喝点水......\"话音未落,便见那双缠着珍珠护甲的手突然攥紧绣枕,指节泛出青白。
\"把水拿走!\"澹台凝霜猛地推开瓷盏,指尖还沾着方才呕吐的残渍,\"把早膳换了,本宫闻着恶心——\"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干呕,整个人蜷缩在软垫上,云鬓间的累丝金凤步摇随着颤抖叮当作响。窗外玉兰树的影子被日光拉长,斜斜映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
萧尊曜将咯咯直笑的萧锦年轻轻放在蟠龙榻上,锦被上金线绣的麒麟随着晃动泛出微光。他转身掀开雕花食盒,取出青瓷梅瓶:\"母后,你喝点酸梅汤。\"琥珀色的汤汁在瓶中晃荡,却被虚弱的摆手拒绝。
萧恪礼小心翼翼把昏昏欲睡的萧念棠安置在妹妹身边,小帝姬肉乎乎的小手还攥着他的衣袖。少年摸出袖中精巧的银壳手机,指尖在鎏金按键上快速拨动。当御书房的龙纹屏风出现在视频画面里时,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父皇,母后吐得很严重!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母后不这么难受?\"
画面里萧夙朝猛地推开堆积如山的奏折,玄色龙袍扫落案头朱砂砚。暗金色眼眸掠过一丝慌乱,却仍沉着嗓音吩咐:\"落霜,立刻传太医!\"
\"我没事,不用了。\"澹台凝霜强撑着起身,却突然脸色骤变,指尖死死揪住寝衣下摆,\"落霜!落霜!本宫腹痛......\"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软软栽倒在绣榻上。晨光穿透鲛绡帐,将她额间冷汗映得雪亮,萧念棠懵懂的啼哭与萧锦年受惊的抽噎,瞬间刺破了龙涎宫的宁静。
萧尊曜猛地转身,玄色锦靴重重踏在金砖上,十二章纹腰带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他攥着腰间的螭纹玉佩,琥珀色瞳仁映着母亲苍白的脸,声线里裹着不属于孩童的威严:\"愣着干嘛!\"龙涎宫内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地,他扬起下颌,字字如冰,\"通通去传太医!若晚来一步,本太子要你们好看!\"
榻上的萧锦年拍着肉乎乎的小手,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大哥,腻害!\"奶声奶气的夸赞混着萧念棠抽抽搭搭的哭声,在殿内此起彼伏。
\"水......\"澹台凝霜气若游丝地伸出手,腕间羊脂玉镯随着颤抖轻撞。萧尊曜立刻扑到榻前,素白衣袖扫落案头鲛绡帕,双手捧起青瓷盏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母后慢点喝。\"温润的茶汤顺着唇角滑落,在她月白色中衣晕开深色水痕。
\"我没事,缓过来了。\"澹台凝霜勉强撑起身子,鬓边珍珠流苏摇晃出细碎的光。她摸了摸长子泛红的脸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儿子,我刚才吐酸水了,难受得嘴里一点味都没有。\"
萧恪礼踮着脚凑到榻边,怀里还抱着哭累的萧念棠,发间玉冠歪斜:\"母后喝不喝粥?或是酸梅汤?\"他乌黑的眸子里盛满担忧,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想喝冰镇的酸梅汤......\"澹台凝霜倚着软枕轻笑,眼尾泛红如染霞,\"可你父皇总说寒凉伤身......\"话音未落,她突然攥紧锦被,指尖深深陷进织金牡丹纹里,\"尊曜,我难受......\"冷汗顺着苍白的脖颈滑进衣襟,惊得萧尊曜立刻将她搂进怀中,龙涎香混着药味在殿内弥漫开来。
萧恪礼猛地转身,腰间玉佩撞出清响,稚气未脱的小脸涨得通红:\"落霜!还愣着干什么?立刻去请太医,跑快些!\"他又慌忙转身护住榻边,生怕扭动的萧锦年和萧念棠摔下来,清亮的嗓音里带着破音的颤抖,\"龙涎宫的宫人都死了不成?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话音未落,栀意跌跌撞撞捧着青瓷杯闯入殿内,鬓发凌乱,裙摆沾着草屑:\"娘娘!这是刚熬好的蜂蜜水......\"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跪在榻前,\"太医都在慈宁宫伺候太后,说是太后娘娘脱水了。奴去请了,挨了训斥不说,连太医的衣角都没拉住......\"
澹台凝霜攥着锦被的手指骤然收紧,额间冷汗浸湿了珍珠额饰。她强撑着坐起,声音虚弱却透着决断:\"萧尊曜,把太子令牌给落霜!\"少年立刻解下腰间刻着螭纹的鎏金牌令,\"落霜,你即刻骑快马去威远侯府,无论如何请凌初染过来!\"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萧夙朝雷霆震怒的呵斥:\"废物!连皇后身边都守不好!\"那声浪裹挟着帝王威压,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萧恪礼眼睛一亮,转头望向宫门方向:\"父皇回来了!\"
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将龙涎宫照得明灭不定。萧夙朝玄色龙袍翻飞如墨云,腰间玉带扣上的东珠随着疾步晃动,三步并作两步跨入殿内。他的目光扫过榻上虚弱的澹台凝霜,又落在两个急得眼眶通红的孩子身上,眼底的怒意瞬间化作汹涌的心疼。
澹台凝霜艰难地撑起身子,绣着并蒂莲的寝衣滑落肩头,露出半截苍白如纸的脖颈。她望着那抹熟悉的玄色龙袍,眼眶瞬间泛起水光,嗓音里带着破碎的哽咽:\"陨哥哥......\"尾音颤抖,像被雨打湿的蝶翼。
萧夙朝踏碎满地晨光疾步而来,龙靴重重碾过方才宫女打翻的药碗,瓷片迸裂的脆响惊得榻上两个小帝姬齐声啼哭。他抬手扯开繁复的龙纹玉带,在众人惊呼声中直接跪坐在榻前,滚烫的掌心贴上爱妻冰凉的脸颊:\"江陌残!\"他头也不回,声如裂帛,\"滚去慈宁宫把太医给朕叫过来!太子发飙不管,睢王说话不顶用?是不是等皇后小产之后,他们才知道怕!\"帝王威压如海啸般席卷整座宫殿,殿外伺候的宫人齐刷刷伏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澹台凝霜颤抖着抓住他的袖口,指尖陷进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陨哥哥......我难受......\"泪水顺着她眼下的泪痣滑落,在胭脂未施的脸颊上划出蜿蜒水痕,\"你怎么才回来......\"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尖锐的腹痛袭来,她猛地弓起身子,额头重重抵在萧夙朝胸口,素日高傲的皇后,此刻却像只受伤的幼兽般蜷缩在他怀中。
萧夙朝喉间溢出压抑的哽咽,将人紧紧搂进怀里,龙袍下摆铺散在榻上,几乎将她整个人裹住。他颤抖着吻去她额间冷汗,声线里裹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是朕来晚了......别怕,朕在......\"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太医的惊呼声,而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开怀中颤抖的娇躯,仿佛稍一错眼,她就会消失在这晨光里。
凌初染提着药箱破门而入,鹅黄襦裙沾着晨露,发间玉簪歪得不成样子。她一把推开拦路的侍卫,杏眼圆睁:\"萧夙朝!你母亲作什么妖,我连看我闺蜜都不成?\"话音未落,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前,葱白指尖搭上澹台凝霜腕脉,柳眉瞬间蹙起,\"着凉了,妊娠反应又大,可得仔细着!\"
萧夙朝猛地转头,冕旒随动作叮当作响:\"尊曜,你母后昨夜开着窗户睡的?\"
萧尊曜攥紧腰间玉佩,稚嫩的脸庞涨得通红:\"我进来看的时候窗开着,怕母后和妹妹们着凉,顺手就关上了。\"
话音未落,萧锦年的乳母突然跪伏在地,声音发颤:\"皇后娘娘一直觉得闷得慌,才让奴把窗户开着......\"
\"住口!\"落霜\"噗通\"跪在蟠龙柱下,珍珠耳坠随着动作剧烈摇晃,\"昨夜是我亲自守夜,皇后娘娘何时说过闷得慌?莫不是你想让皇后娘娘小产不成?\"她话音尖锐,惊得殿内鸦雀无声,唯有萧念棠懵懂的抽噎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凌初染刷刷几笔写完药方,宣纸在案头展开如霜雪:\"这是安神暖胃的方子,再熬些紫苏生姜粥。\"她将药方拍在桌上,瓷砚里的朱砂都跟着晃了晃。
萧夙朝捏着药方的指尖泛白,却在转头望向榻上时瞬间温柔下来。他跪坐在软垫上,执起澹台凝霜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面颊:\"宝贝儿,你乖乖告诉朕,到底有没有说过那句话?\"
澹台凝霜倚在蟠龙靠枕上,苍白的唇瓣颤抖着:\"没......陨哥哥,我没说过......\"泪水突然涌出,顺着她眼下的泪痣滑落,滴在萧夙朝手背,\"我好难受......\"
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将龙涎宫映得忽明忽暗。萧夙朝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叹息,将人紧紧搂进怀中,龙袍下摆铺散在绣榻上,像张开的羽翼将她牢牢护住。殿外传来侍卫押解宫人的脚步声,而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开怀中颤抖的娇躯,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萧夙朝握着药碗的指节泛白,鎏金龙纹在他掌心硌出深红印记。他望着殿外徘徊的侍卫,喉间溢出冷笑:\"太医怎么还没到?难不成要等皇后药石无灵?\"帝王威压如实质般漫开,廊下的铜鹤烛台都跟着震颤。
凌初染将捣药杵重重砸在药臼里,溅起的药粉沾在她发间。\"别找那些废物了!\"她扯下染血的帕子甩在案上,\"我这就去药王谷!非得把慈宁宫那群庸医的医证全烧了不可!再给你们调几个知根知底的过来!\"话音未落,她已抓起药箱,鹅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转眼消失在宫门处。
殿内骤然安静下来,唯有药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萧尊曜望着父亲阴沉的侧脸,攥紧腰间玉佩:\"父皇,这事跟皇祖母有什么关系?\"少年清亮的嗓音里带着不安。
萧夙朝将药碗递到澹台凝霜唇边,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他垂眸望着汤药里晃动的倒影,许久才开口:\"你皇祖母......在怀着朕的时候,被人......\"他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所以她恨透了你皇爷爷,也恨朕。他们表面夫妻和睦,实则......\"烛火忽明忽暗,将他眼底的恨意照得忽隐忽现,\"你皇爷爷自知理亏,便由着她去了。\"
萧恪礼跪坐在榻边,发间玉冠歪斜,眼眶通红:\"那为什么要牵连母后?又不是母后的错!\"少年声音发颤,攥着母亲衣角的手指微微发抖。
萧尊曜猛地握紧拳头,琥珀色瞳孔里燃起怒意:\"就是!母后这么好,她怎么能......\"话未说完,已被萧夙朝抬手打断。帝王将妻子冰冷的手贴在脸颊,声音低沉如雷:\"从今日起,龙涎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敢动皇后者,杀无赦。\"晨光穿透窗棂,将他腰间的九龙玉佩照得寒光凛凛,殿外侍卫的甲胄碰撞声,混着萧念棠的啼哭声,在宫墙间久久回荡。
萧尊曜猛地站起身,腰间螭纹玉佩随着动作撞出清响,稚嫩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他扫视着殿内噤若寒蝉的宫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从即日起,母后所用的香料、膳食、饮品,通通要经过三重查验!\"十二章纹的衣摆扫过青砖,惊起一地浮尘,\"御膳房每道菜都得留样,香料库出入必须登记在册,饮品要由亲信试毒!\"
少年太子缓步走到蟠龙柱下,指尖抚过冰凉的玉石浮雕,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但凡有半点差错,或是敢在这些东西上动手脚......\"他突然转身,琥珀色瞳孔映着跳跃的烛火,\"别怪本太子不念旧情!到时候,你们的项上人头,就等着挂在午门示众吧!\"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萧锦年的咿呀学语声打破死寂。落霜等人齐刷刷跪地,额头贴地:\"太子殿下放心,奴婢等定当尽心竭力!\"萧尊曜看着榻上虚弱的母后,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又恢复了威严:\"立刻去办!若再出半点闪失,你们整个家族都别想好过!\"
萧夙朝摩挲着腰间玄色玉带,忽而轻笑出声,龙袍上的金线蟒纹随着动作泛起冷光:\"恪礼,你瞧你哥这手段,怎么比朕还像个暴君?\"他半开玩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目光落在萧尊曜紧绷的肩线上,\"尊曜,告诉父皇,到底是什么让你突然发这么大火?\"
萧恪礼跪坐在兄长身侧,稚气未脱的脸上扬起狡黠笑意:\"虎父无犬子嘛!\"少年晃了晃发间嵌玉冠,\"皇兄这雷霆手段,可不就是得了父皇真传?\"
萧尊曜挺直脊背,十二章纹衣摆扫过蟠龙地砖,发出细碎声响。他望着父亲眼中流转的探究,突然单膝跪地,额间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儿臣是父皇钦定的太子,岂敢让皇室蒙羞?\"琥珀色瞳孔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若连母后都护不住,儿臣有何颜面继承大统?\"
萧夙朝闻言微微颔首,伸手虚扶:\"说得好......\"话音未落,怀中的澹台凝霜突然轻咳一声,苍白的指尖揪紧他的衣襟:\"说得好归说得好......\"她气若游丝,唇角却勾起一抹调侃的弧度,\"能不能先给我倒杯水?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萧夙朝心头一紧,立刻将人半扶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托着她的后颈:\"快,把温好的蜜水端过来!\"他转头瞪了眼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伺候你们母后!\"殿内顿时响起慌乱的脚步声,萧尊曜和萧恪礼几乎同时扑到榻边,一个小心翼翼地递水,一个紧张兮兮地垫起软垫,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将这幅皇家父子慌乱护妻的画面,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