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睫羽轻颤:“世子此举是何用意?”
魏刈嗓音清冷:“三年前,秦禹贸然出兵,致使数万将士殒命定戎关。白骨皑皑,血流成河。陛下盛怒,镇南侯府满门抄斩。满朝文武避之不及,唯有时任刑部郎中的苏大人长跪宫门前为其求情,最终被贬清河镇,却在途中遭逢意外身亡。”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少女的神情。
苏欢面色沉静,眼底无波无澜,叫人难以捉摸心思。
“这卷文书,便是当年镇南侯一案的卷宗。”
魏刈道,“我想,苏二小姐或许会有些兴趣。”
他对苏欢的称呼,从“苏姑娘”变成了“苏二小姐”———
这卷宗关乎当年真相,甚至可能藏着苏崇漓之死的答案,身为女儿,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苏欢沉默不语。
苏芙芙察觉马车里气氛不对,仰头左右张望,小手搭在第二层抽屉上,迟迟没有动作。
沉默并未持续太久,苏欢很快做出决定。
“世子送如此大礼,想让我拿什么交换?”
魏刈唇角微扬。
不得不说,苏欢确实心思玲珑。与聪明人打交道,总归省心些。
他目光深邃,落在那张绝美的脸上:“交易贵在公平,我所求不多,只需苏二小姐告知当年事发时的详情。”
苏欢眸子微眯,周身气息骤然警觉:“什么?”
“最了解真相的,便是当事人。虽已过去三年,但苏二小姐聪慧过人,应当还记得当时情形。”
魏刈恍若未察觉她语气的变化,坦然与她对视,“三年前你们遭遇的那群人,并非普通流寇,对吗?”
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透着危险。
苏欢见到卷宗时,便知魏刈有所图谋,却未料到他竟问及此事。
“事隔多年,当时情况紧急,我只顾着带弟弟妹妹逃命,哪顾得上分辨那些人的身份来历。”苏欢淡淡道。
“哦?”魏刈眉梢轻挑,“苏二小姐当真毫无印象?”
苏欢清楚,这套说辞魏刈半句也不会信。但他的意思很明确——用卷宗换她的实话。若换作其他条件,她大可拒绝,可大理寺卷宗封禁森严,凭她一己之力不知要费多少周折。
这是个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沉吟片刻,苏欢抬眸直视魏刈:“此事与世子似乎无关,恕我愚昧,不知世子为何要卷入其中?”
魏刈似笑非笑,往后一靠,语调散漫清冷:“若我早已身在局中呢?”
苏芙芙拿起一枚镶着五彩宝石的掐金丝长命锁,下面坠着纯金小铃铛,叮当作响。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进旁边的木箱,里面早已堆满金玉珍宝,随便一件都是世间难寻的珍品,此刻却因无处安放而杂乱堆砌。
她动作轻柔,一来是怕弄坏这些贵重物件,二来是怕打扰到姐姐。
木箱盖轻轻合上,苏芙芙扭头望去,只见姐姐仍在专注地翻看着那卷文书。
她托腮趴在小几上,安静地看着——印象里,姐姐看书向来一目十行,难得有本书让她看得这般入神。
马车缓缓前行,车外叫卖声、喧闹声此起彼伏,苏欢却恍若未闻,保持着垂首翻书的姿势。
她睫毛浓密卷翘,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肌肤雪白通透,一缕碎发垂落,随车身轻晃,似一幅鲜活的工笔仕女图,既精美又灵动。
魏刈微微偏头,错开了视线。
苏黛霜的马车率先停在苏府门前。
苏靖率先下车,回头却见苏黛霜仍站在车边,朝着后方张望。
“姐,你在看什么?”苏靖疑惑问道。
苏崇岳也跟着望过去。
苏黛霜攥紧帕子,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看堂妹他们还没回来,想着等一等。”
“有什么好等的!”苏靖满脸嫌恶。
今日苏景熙出尽风头,大长公主又公然为苏欢撑腰,他此刻恨不能与那姐弟几人断绝往来。
他也顺着方向看了一眼,冷哼道:“就他们那辆破马车,自然比咱们慢得多。”
苏黛霜在意的自然不是苏景熙兄弟,而是与魏世子同乘一车的苏欢。
终于,街巷拐角处出现一辆马车,正是丞相府的车马。
苏黛霜暗暗松了口气。
苏欢翻到最后一页,合上卷宗,递还给魏刈:“多谢世子。”
魏刈道:“这卷宗你可带走。”
苏欢瞥他一眼,这位世子爷确实手段了得,不仅能取出刑部卷宗,还能随意送人,显然不惧追查。但他愿给,她却不能要。
“不必了。”
苏欢轻笑,“这烫手山芋带回去,只会招来麻烦。”
魏刈了然,失笑:“苏二小姐过目不忘,果然厉害。”他将卷宗收回抽屉。
马车停下,魏刈朝外望去,见苏崇岳几人正等在门口。
他回头看向苏欢,顿了顿:“吴府那边,若需帮忙,苏二小姐但说无妨。”
苏欢正要抱苏芙芙下车,闻言诧异地回头——他说的是吴浩?
“多谢世子,不过这点小事,无需劳烦。”
苏欢唇角微扬,“自会有人相助。”
魏刈指尖在小几上无意识地轻点,片刻后,状似随意问道:“顾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