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1 / 1)

一月前,楚国,建平四十七年。

北境,扬州云昌府。

曾经富庶的江南水乡,如今却成了一片焦土。烈日炙烤着龟裂的大地,干涸的河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饿殍,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自四年前起,南楚多地便再未降过一滴雨。稻田干裂如蛛网,禾苗尚未抽穗便已枯死。百姓们跪在龟裂的土地上祈求上苍怜悯,却只等来更加毒辣的日头和官府催逼赋税的鞭子。

齐明县。

宛城郊外,一支支衣衫褴褛的队伍缓慢前行。他们中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怀抱婴儿的妇女,更多的是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壮年男子。这支队伍像一条垂死的蛇,蜿蜒在干裂的官道上。

“娘,我饿...”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扯着母亲的衣角,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妇人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半块发黑的饼子,塞到孩子手中:“狗儿,快吃吧,这是最后一点了。”

旁边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转过头,继续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听说宛城还有官府施粥...“队伍中有人低声说道。

“呸!“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吐了口唾沫:“上个月我去了,那粥清得能照见人影,里面还掺了沙子!县太爷的小舅子倒是在城里新开了三家粮铺,米价涨了十倍不止!“

队伍沉默下来,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咳嗽声在燥热的空气中回荡。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开始聚集,围成了一个圈。

“怎么了?“妇人抱起孩子,踮起脚尖张望。

“好像是有人昏倒了。“有人回答。

圈子中央,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倒在地上,面色灰白,嘴唇干裂出血。他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显然还活着,但已离死亡不远。

“是饿的。“人群中有人叹息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黄色道袍、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他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腰间挂着一个布囊。

“让一让,让贫道看看。“他的声音温和却有力。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道士蹲下身,检查了昏倒男子的情况,然后从布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喂入男子口中。接着他又取出水囊,小心翼翼地给男子喂了几口水。

“这位大哥只是饿晕了,并无大碍。“道士抬头对众人说:“谁能分一点吃的给他?“

周围一片沉默。然后道士将怀中的饼子掰碎,泡在浑水里,慢慢喂给昏倒的男子。

约莫一刻钟后,男子悠悠转醒,茫然地看着四周。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他虚弱地说道,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道士按住他:“不必多礼。贫道张宝,号'天师',奉太平道祖之命,行走天下,救苦救难。”

“太平道?“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

张宝站起身,环视众人:“诸位乡亲,如今天下大旱,朝廷不思赈灾,反而加重赋税,致使民不聊生。贫道观天象,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此乃天意。”

(-大汉府征召人物:张宝:张角的弟弟,号称“地公将军”。作战勇猛,曾与皇甫嵩交战于下曲阳,最终亡于阵中。已投放于皇帝李景炎南方计划布局中。)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道长是说...“那个满脸胡茬的汉子迟疑地问道。

张宝从怀中取出一块黄色布条,系在额头上:“黄天将代苍天,太平将至。凡愿追随太平道者,可系黄巾为记,共襄义举。”

人群中开始骚动。有人面露惧色,悄悄后退;有人则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向前挤去。

“道长,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要如何活命?“妇人抱着孩子问道,声音颤抖。

张宝从布囊中取出更多黄色布条,分发给周围的人:“加入太平道,互相扶持。贫道已在山中设立道场,有粥棚药舍。凡有心者,皆可前往。”

就在这时,官道远处尘土飞扬,一队官兵骑马而来,为首的差役手持铜锣,大声吆喝:“奉县尊大人令,即日起加征抗旱税!每户白银一两,限期三日,逾期不交者,没收田产!“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还要加税?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天杀的狗官!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我家连锅都卖了,哪来的银子?“

差役骑马冲入人群,挥鞭抽打叫骂的百姓:“刁民!竟敢辱骂朝廷命官!来人啊,把带头闹事的抓起来!“

几个衙役如狼似虎地扑向人群,抓住那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就要捆绑。

“住手!“张宝一声断喝,大步上前。

差役眯起眼睛打量张角:“哪来的野道士?敢妨碍官府办事?“

张宝不卑不亢:“贫道见这些百姓已无活路,官府不加赈济,反而横征暴敛,是何道理?“

“大胆!“差役大怒,“给我拿下这个妖道!“

衙役们放开汉子,转向张宝扑来。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站出十几个头系黄巾的壮年男子,挡在张宝面前。

“太平道弟子在此,休得无礼!“为首的一个浓眉大眼青年喝道。

差役见状,脸色微变,但很快又强硬起来:“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

张宝推开保护他的弟子,直视差役:“回去告诉你们县尊大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若再欺压百姓,必遭天谴!“

差役被张宝的目光震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越来越多的灾民开始头系黄巾,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好...好得很!你们等着!“差役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狠话,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待官兵走远,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许多人跪在张宝面前,恳求加入太平道。

张宝扶起众人,高声道:“今日之事,诸位已见官府真面目。太平道广纳贤良,凡愿为天下太平而战者,皆可入我门下!“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照在张铁身上,为他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灾民系上黄巾,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在暮色中熠熠生辉。

离开灾民聚集的官道后,那队“衙役“策马驰入一片荒凉的土屋群内。为首的差役猛地扯下脸上的假胡须,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庞——此人名为马三,乃太平道中一名小头目。

“都仔细检查,有无尾巴跟着。“马三压低嗓音下令。

几名同伴立即四散开来,持刀在周边警戒。确认周遭安全后,马三从怀里掏出一块泛黄的绢布,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用朱砂勾勒着一幅简易地图。

“按渠帅指令,明日咱们去往另一县西边的李家村。“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划过,“切记,定要让百姓深信这是县太爷的命令,务必激起他们的怒火。”

说罢,马三将地图收入怀中,又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深色包袱,里面叠放着几套款式各异的差役官服。

“轮流放哨,其余人抓紧歇息。明日寅时准时出发,须在午前抵达李家村。“话音落下,林中暮色渐浓,唯有战马偶尔发出的响鼻声,打破这片诡谲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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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昌府,曲宁县。

夕阳如血,染红了干裂的大地。张角站在一处土坡上,望着蜿蜒数里的灾民队伍。他们中大多数已经系上了黄巾,在暮色中像一条金色的河流,缓缓流向山中。

“师父,今日又有三千人入我太平道。“浓眉大眼的青年马元义走到张角身旁,低声禀报。他是张角的大弟子,也是最早追随他的信徒之一。

(大汉府,征召人物:马元义是黄巾大方首领,负责召集荆、扬地区道众数万人到邺与冀州道徒会合,还往来洛阳,联络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人为内应,筹备起义。但因张角弟子唐周告密,马元义被捕车裂。)

张角微微颔首,目光深邃:“还不够。云昌府数十县饥民数十万,我们要救更多人,为陛下将来灭楚,做足准备。”

(大汉府征召人物:张角:附属一万三千六百披甲执刃的黄巾力士,各方渠师,已投放于南方布局。)

(东汉末年太平道首领、黄巾起义领导人,自号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出身巨鹿,最初以传授弟子法术和咒语,创立了太平道,后来通过符水治疗病人,在八州发展了数十万信徒。)

(中平元年在渠帅马元义谋划起事被杀后,张角发动黄巾起义,号召三十六万部众同日起事。但不久张角便被北中郎将卢植打败,逼得退守广宗,并于同年秋冬间身亡。”

马元义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回头,只见几个头系黄巾的年轻人押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走来。

“师父!我们在山脚抓到这厮鬼鬼祟祟,像是官府细作!“为首的年轻人一脚踹在那人膝窝,迫使他跪倒在地。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正是白日里那个落荒而逃的差役头目。此刻他满脸惊恐,官帽歪斜,早已没了白日的威风。

“张...张天师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差役连连磕头,额头在坚硬的地面上撞出血痕。

张角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奉谁的命?来做什么?“

差役咽了口唾沫,眼珠乱转:“是...是周员外派小的来查探情况...绝无恶意...”

“放屁!“马元义怒喝一声:“你腰间藏的是什么?”

不等差役反应,一个年轻弟子已经从他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和一块铜牌。张角接过铜牌,借着火光一看,上面赫然刻着“捕“字。

“县衙的捕快腰牌。“张角冷笑一声:“看来县令大人不仅派你来打探,还准备抓人回去邀功啊。”

差役面如土色,浑身抖如筛糠:“天师明鉴!小的只是跑腿的,一切都是县尊指使!他...他说要抓几个太平道头目杀一儆百...“

周围聚集的太平道弟子闻言大怒,纷纷叫嚷着要杀了这狗官差。张角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俯身盯着差役的眼睛:“回去告诉你们县令,三日内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否则...“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黄巾军将踏平县衙,取他项上人头。”

差役如蒙大赦,连连叩首:“小的明白!一定把话带到!“

张角直起身,对弟子们道:“放他回去。“

“是师父!“马元义道:“师父是要引蛇出洞,一劳永逸。”

“不错。”张角微微一笑:“我正等着他们来,送死——他转向那差役。

差役连滚带爬地逃下山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待差役走后,张角召集几位核心弟子进入临时搭建的草庐。草庐内点着油灯,墙上挂着一幅简陋的地图,上面标注着云昌府各县的位置。

“元义,派往十六县的各方渠师的可有回信?“张角问道。

马元义拱手回答:“回师父,已有十四县回应,蓄势待发,能在约定之日同时起事。唯有宛城、新平二县尚无消息。”

张角点点头:“宛城县令贪婪残暴,不会轻易就范。新平,不过相隔甚远,不过应当无碍。”

羿日清晨,宛城郊外

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台矗立在荒野中,周围聚集了数万名头系黄巾的百姓。他们中有农民、工匠、小贩,甚至还有一些落魄书生,每个人都神情肃穆,眼中燃烧着希望的火焰。

张角身披黄色道袍,手持九节杖,缓步登上高台。朝阳初升,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宛如天神下凡。

“太平道的兄弟们!“张角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多年来,我们忍饥挨饿,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我们跪地祈求,换来的却是官府的鞭子和税吏的勒索!”

人群中响起愤怒的低语。

“苍天已死!“张角高举九节杖,声音如雷:“这腐朽的朝廷不再代表天意!黄天当立,太平将至!今日,我们不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今日,我们要为自己、为子孙后代,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上万人的呐喊声震天动地。

张角从台上取过一面黄色大旗,交给马元义:“马将军,命你为先锋,率军攻打县城!”

马元义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旗帜:“末将遵命!“

张角又看向其他弟子:“波才率左军,赵弘率右军,随我一同进军!“

安排妥当,张角转向民众,声音如洪钟大吕:“太平道的勇士们!随我杀入宛城,开仓放粮!从今日起,天下将迎来新的纪元!“

“杀!杀!杀!“黄巾军举起武器,喊声震天。

随着张角一声令下,数万人的起义军如潮水般向县城涌去。黄色的头巾在阳光下闪耀,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势不可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