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一队客商走进了李家庄。
此时的李家庄原本错落有致的村落大部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白地,到处是烧焦的残垣断壁。
“站住,你们是谁?”一个扬州府衙官差突然从一旁的瓦砾里窜了出来,横刀拦住了商队。
商队最前面,一身富商打扮的马大胆拱手笑道:“这位差爷,我们是北直隶的粮商,想到这附近几个村里收粮食。”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个荷包,扔给了那官差。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您拿着喝茶。”马大胆笑道。
那官差见这粮商挺上道,于是收起了刀,颠了颠荷包,又喜滋滋的将荷包装好,随即又板起脸来道:“你说你们是粮商,可有商证?”
“不敢欺瞒,这是官府发的商证。”说着,有人将商凭送了过来。
那官差拿过后看了看,却没有立即还回去,而是又道:“既是粮商,为何走到这里?这里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白地,没有粮食买了,你们还是去别的村看看吧。”
马大胆笑呵呵的走近那官差,不着痕迹的又塞给他一个银锭子,小声道:“官爷,这李家村怎么一夜之间成了白地?我记得去年来时还是个很大的村子啊?”
官差捏了捏银锭,顿时心花怒放,十两银子,赶上他一年的俸禄了,本来他被上官派到这烧焦的李家村蹲守就一肚子怨气,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到处都是绿莹莹的鬼火,吓死个人。
本来想着今天撂挑不干了,没想到居然天降横财。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官差看了看左右,颇为神秘的对马大胆到:“实话跟你说吧,这李家村两天前的夜里遭了天火,一村子的人全被烧死了。”
“全被烧死了?”马大胆蹙眉。
“那还有假,上官是这么说的。”官差喜滋滋的看着手里的银锭,说道。
“唉,真是太惨了。”马大胆道。
那官差看了看四周,叹息一声道:“是啊,谁说不是呢,一个村子,男女老幼两百多口,全烧死了,你是没看见,光运尸体就足足运了两天。”
“官爷,我在淮安就听说这扬州府打算在李家村扩建码头?”马大胆又道。
“你消息倒是灵通,”官差撇撇嘴,指了指不远处已经平整出来的一片空地道:“看见没,那边就是。”
“唉,这李家村的人也是时运不济,朝廷征地后眼看自己的日子就要好起来了,结果全都……”马大胆一脸痛惜道。
官差无所谓的嗤笑道:“就这帮穷棒子,还过好日子?想多了吧你。”
马大胆一滞,随即有些揶揄的说道:“死者为大,您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刻薄了?”
“刻薄?我呸!”那官差冷笑道:“要不是这帮刁民三番五次的闹事,老子早就发财……”
可话到要紧处,官差却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随后扭着头盯着马大胆狞笑道:“嘿,你特娘的在套老子的话是不是?”
马大胆一脸无辜的说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好奇心有些重罢了。”
那官差围着马大胆转了一圈,又看了看他的几个随从,实在没看出几人有什么可疑的,这才又道:“行了行了,一个商人,哪来那么多好奇心,赶紧走,赶紧走。”
不料下一秒,就在他刚转身时,就觉得脖颈处一阵酸麻,随即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装上麻袋扔到马车里,带走。”马大胆道。
“大人,人全死了,咱们下面该怎么办?”
马大胆也是有些头疼,本想着自己能有所收获,却不想整个村子的人全都被烧死了。
马大胆看了看被扔在马车上的官差,恨声道:“牛二,找个僻静地方,审审这小子!”
“大人,要不要先将李家村的事情告诉于大人?”牛二道。
“先不着急,审完再说。”
距离李家村不远的一处树林内。
那官差被脱光了上衣,成大字型被绑在了树上。
“你们……你们竟敢绑架官差,不要命了!”那官差哆哆嗦嗦的说道。
马大胆嘿嘿一笑:“小子,爷不跟你废话,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爷留你一命,若是不说……”
说着,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那官差的胸口处画了画去,一边比划,还一边自言自语道:“老子以前跟着别人学劁猪,总是学不好,不是割的的不干净,就是用力过猛齐根切下,疼的那些猪啊,吱哇乱叫,啧啧啧……”
“我……我……我说……什么!”那官差被吓的面如土色,语无伦次道。
“叫什么名字?”马大胆用刀尖搓了搓他肚子上的黑痣,问道。
“陈……陈六子!”刚说完,啪的一声,他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别特娘的结巴,老子听着不舒服。”马大胆怒道。
“是是是,”陈六子点头如捣蒜。
“第一个问题:李家村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大胆又将刀尖往下挪了挪,陈六子只感觉裤裆一紧,一股尿意袭来。
“大爷,我不是说了嘛,是天火,天火。”陈六子的忙道,他真怕马大胆手里的刀不稳,一刀将他的命根子给割了去,他都二十多了还没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呢。
“不老实?!”马大胆一瞪眼,“将他的裤子扒了,老子今天要让他变成太监。”
“别,别,我说我说,”陈六子急道,“我也是听班头说的,估计是有人故意纵火。”
“何人纵火?”
“这我真不知道,大爷,我就是个抗活的,班头让我到李家村看着,我也不敢不来不是,我是真不知道是谁纵火烧了李家村啊。”
“第二个问题:为何偏偏要烧李家村?”马大胆又问道。
“小人小人只是听说,说是李家村被衙门征了地要盖仓库码头,可官府给的补偿银子太少,他们就闹了起来,哦对了,年前李家村的李老秀才带着儿子去支付衙门告状,结果也不知怎的,被知府大人关进了大牢。这我都是听班头他们说的,与小人无干啊。”
“后来呢?”
“后来李家父子在大牢里上吊自杀了,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们是被人给害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被人所害?”
“大爷您有所不知,扬州知府周炳文他……他就不是人奏的,别看他整天一副斯斯文文的,可背地里净干些生儿子没屁眼的坏事,尤其是他那管家侯三,更不是个东西,周炳文的很多坏事都是他出面干的。”
“有一次我去巡检司给巡检大人送公文,在房外听到那侯三和巡检大人的谈话,那侯三说只要弄死了李家父子,征地的事儿就不会再有阻碍。结果第二天,李家父子就在大牢里悬梁自尽了。”
马大胆想了想又道:“李家村到底还有没有活口?”
陈六子赶紧摇了摇头,又迅速点了点头道:“大爷,可能还真有活口。”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本地的地保吴四说的,那天一共运出去二百二十一具尸体,可李家村在册的人丁一共是二百二十四口。”
“大人,他说的应该包含去京城告御状的那对祖孙俩。”一旁的牛二小声提醒道。
“那还有一人是谁?”马大胆手中的刀子又对准了陈六子的命根子。
“别,别,大爷,这我真不知道啊,人都烧焦了,没办辨认啊。”陈六子只觉裤裆一阵湿热,吓尿了,他是真怕那刀子将他的命根子给齐根切了去。
“大人,他尿了。”周围的几个人顿时大笑起来。
马大胆见目的达到,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对牛二笑道:“将他所说的都记下来,让他签字画押,然后送给于大人。”
一听还要签字画押,陈六子顿时抖如筛糠:“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牛二狞笑着上前,对着陈六子的大拇指就是一刀,然后把陈六子的供述往他大拇指上一摁,这才道:“小子,爷爷们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你救了自己一命就行了。”
说罢,又是一个手刀,陈六子嗯哼一声,又晕了过去。
“千户大人,下面咱们怎么办?”牛二又问道。
马大胆沉吟片刻道:“咱们得设法找到李家村那个没死的人,带回去面见于大人。”
“没名没姓,又不知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咋找?”
“找不到也得找,记住,咱们是陛下的亲军,咱们禁军代表的可是皇上的脸面,差事办砸了,丢的不仅是你我的脸,更关乎皇上的颜面。”马大胆神色凝重的说道。
“是!”几人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