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绯影惊澜(1 / 1)

虞荼错梦 红尘散人 3889 字 2天前

凤城的铅云压得城楼飞檐几乎垂到地面,狂风裹挟着护城河的腥气扑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醉仙阁重开的匾额在风中剧烈摇晃,鎏金\"仙\"字被乌云撕成两半,时而隐入雨幕,时而在闪电中露出诡异的残像,宛如一张咧开的血口。

宁王与郑郡王的马车碾过积水,金丝绦带缠绕的车辕将漂浮的落叶绞成碎末。当玄铁门环叩响的刹那,阁内丝竹声戛然而止,三十六盏羊角灯同时爆出刺目的灯花,火星溅落在波斯地毯上,烫出星星点点的焦痕。阴墨瑶隐在二楼雅间的鲛绡帐后,指尖反复摩挲着颈间墨玉坠子,冰凉的触感却无法平息掌心的灼热。

\"吱呀——\"雕花木门被推开半尺,浓郁的龙涎香混着廉价香粉味扑面而来。老鸨扭动着水蛇腰掀开帘子,脸上堆砌的白粉在烛光下泛着青灰,眼尾那颗朱砂痣随着笑意剧烈颤动:\"哎哟我的小仙女儿,宁王殿下点名要看《霓裳羽衣》呢,可别让贵客等急了。\"

阴墨瑶垂眸掩去眼底寒光,铜镜中倒映出老鸨耳后若隐若现的曼陀罗花刺青,那抹青色纹路被厚重脂粉覆盖,却在她转身时随着褶皱若隐若现。指尖不着痕迹地划过梳妆台暗格,昨夜冒险从醉仙阁地窖拓下的密函火漆印就藏在夹层里,此刻隔着薄木,与楼下宁王马车徽记上的云雷纹形成诡异呼应。

\"有劳妈妈费心。\"她屈身行礼时故意带倒妆奁,翡翠珠钗噼里啪啦滚落檀木地板。清脆声响中,楼下宴会厅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透过雕花窗棂的缝隙,阴墨瑶看见郑郡王举杯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杯壁映出他额角新添的三道皱纹;宁王却猛然挥袖,青铜酒案轰然倒地,鎏金酒盏在青砖上撞出尖锐的嗡鸣,酒水泼溅在波斯地毯上,晕开暗红的水痕。

\"此酒色泽,倒与太子所饮鸩酒有七分相似!\"宁王的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阴墨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年前太子寝殿的记忆突然翻涌,同样的云雷纹玉坠,同样的暗紫色酒渍,还有那具七窍流血的年轻尸体。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摸出墨家特制的听风器贴在墙面,将楼下的每一句低语都收入耳中。

\"王爷息怒...\"郑郡王端着酒盏的手微微内扣,青瓷盏沿磕在桌案发出细响,\"这酒色虽蹊跷,或许只是巧合...\"他尾音还悬在宴会厅粘稠的空气里,梁间悬挂的羊皮灯笼突然无风自动,三十六盏烛火同时爆起狰狞的灯花。

阴墨瑶伏在二楼鲛绡帐后,指节捏得鲛纱发出细碎的颤音。宁王青筋暴起的手背砸向案几,鎏金酒盏跳起半尺高,在青砖上拖出刺啦作响的划痕。就在这刺耳声响的间隙,她捕捉到窗棂传来极轻微的木质挤压声,像是有人倒挂在飞檐上,正在用特制的撬棍分离榫卯结构。

\"小心!\"暴喝出口的瞬间,阴墨瑶旋身甩出三枚透骨钉。雕花木窗轰然炸裂,飞溅的木屑中,三个蒙着蝉翼纱的黑影裹挟着异香掠入。她瞳孔骤缩,来人腰间环佩碰撞的频率,与绸缎庄废墟里那截断笛的孔洞排列完全契合。

第一枚透骨钉精准钉入左侧杀手曲池穴,那人闷哼着单膝跪地。阴墨瑶足尖点地腾空,发间暗藏的软剑如灵蛇出鞘,直取中间杀手咽喉。对方反应极快,弯刀横挡,却在兵器相交的刹那,被阴墨瑶借力翻转,软剑顺着刀背缠住其手腕。

右侧杀手趁机甩出链锤,阴墨瑶侧身避开,链锤重重砸在立柱上,木屑纷飞。她反手抽出袖中匕首,借着链锤回收的力道,匕首划过杀手腰腹,顿时血花四溅。血腥味混着曼陀罗的异香弥漫开来,她想起绸缎庄焦尸鼻腔里提取的残留物,愈发确定这些人的身份。

碎瓷飞溅中,阴墨瑶瞥见宁王面色阴沉,正悄悄朝后堂退去。她虚晃一招逼退围攻的杀手,足尖点地跃上横梁。下方突然传来郑郡王的尖叫:\"护驾!护驾!\"紧接着,十余名侍卫举刀冲来。

阴墨瑶冷笑,从袖中撒出特制的迷烟。烟雾弥漫间,她如鬼魅般穿梭其中,银针、匕首轮番出手。一名侍卫挥刀砍来,她侧身避开,匕首划过对方脚踝,那人惨叫着摔倒。另一名侍卫的长枪刺来,她抓住枪杆借力翻转,膝盖狠狠撞在对方胸口,侍卫踉跄着后退,撞倒身后桌椅。

混乱中,她假装被推搡着撞向檀木酒架,指尖在暗格里一勾,翡翠烟枪顺着预设的滑道滚落在地。她用绣鞋轻轻一挑,烟锅里幽蓝的膏体暴露在众人眼前。前排富商突然捂住嘴剧烈干呕:\"这...这颜色,和我那犬子临终前...\"

郑郡王的侍卫长刀出鞘,寒光直逼阴墨瑶。她足尖点地跃上朱漆立柱,绯色裙摆如血莲绽放。发间银簪机关弹开,露出里面藏匿的丝绸账本残页。\"醉仙阁每月采购的曼陀罗花,足够炮制三千人份的迷药!\"她抖开残页,西域文字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宁王恼羞成怒,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剑亲自上前。阴墨瑶挥剑迎敌,兵器相交,火星四溅。宁王剑法刚猛,每一剑都带着雷霆之势,阴墨瑶却身形灵动,巧妙闪避,寻机反击。她的软剑如毒蛇吐信,在宁王身上留下数道伤口。

就在这时,又有五个黑衣人破窗而入。阴墨瑶眼神一凛,手中软剑舞出一片剑花,暂时逼退宁王。她从怀中掏出墨家秘制的霹雳弹,掷向黑衣人。爆炸声响起,烟雾弥漫,她趁机冲向藏有证物的东厢房。

一名黑衣人紧追不舍,手中弯刀劈来。阴墨瑶侧身避开,反手一剑刺入对方胸膛。那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伤口,缓缓倒下。她刚要继续前进,却见老鸨尖叫着扑来,手中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

阴墨瑶旋身避开,匕首擦着她的肩头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她感觉伤口一阵发麻,知道匕首上有毒,当即运转内力,逼住毒素蔓延。老鸨狞笑:\"小贱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说着,又挥舞匕首攻来。

阴墨瑶的软剑擦着老鸨耳际划过,削落的白发混着飞散的脂粉在空中炸开。老鸨踉跄着撞翻案几,指甲缝里的靛青色膏体蹭在波斯地毯上,拖出蜿蜒的毒痕。\"敬酒不吃吃罚酒!\"老鸨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缠满炸药的腰身,阴墨瑶瞳孔骤缩,那引线末端,竟绑着半枚刻有曼陀罗纹的铜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王的怒吼撕破宴会厅的混乱:\"妖女休得胡言!\"蟒纹朝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脖颈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蚯蚓,\"不过是伪造的...\"他拍案的手掌重重砸在案几暗格,机关启动的咔嗒声被紧接着的铁链巨响淹没。十二道黑影破墙而入,腰间弯刀缠着浸油布条,刀刃上流转的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幽蓝,正是失传多年、只在古籍记载中出现过的\"鬼面劫\"标记。

\"果然是你们!\"阴墨瑶旋身甩出三枚透骨钉,蓝色毒雾与炸药引线燃烧的青烟瞬间交织。她故意将战局引向立柱,剑尖挑起悬挂的羊角灯,火油倾泻而下,在地面形成环形火墙。当老鸨试图引爆炸药时,阴墨瑶突然甩出软鞭缠住对方手腕,借力腾空的刹那,瞥见郑郡王袖中滑出的弩箭。

\"现在该算算总账了。\"阴墨瑶落地时,软剑已化作万千剑影。老鸨慌忙挥舞匕首抵挡,却在退至火墙边缘时露出破绽。阴墨瑶抓住时机,剑尖精准刺穿对方手腕。老鸨惨叫着丢掉匕首,炸药引线也随之熄灭。阴墨瑶乘胜追击,剑尖抵住她咽喉:\"说,幕后主使是谁?\"

老鸨染着丹蔻的手指突然指向阴墨瑶身后:\"小心!\"阴墨瑶本能地侧身翻滚,暗箭擦着耳畔飞过,钉入立柱时发出嗡嗡鸣响。她抬眼望去,只见郑郡王正举着弩弓,脸上满是阴狠之色,而他脚边滚落的香囊,赫然绣着与绸缎庄掌柜同款的云雷纹,那本该是宁王专属的徽记。

阴墨瑶冷笑,指尖甩出三枚透骨钉。蓝色毒雾在空气中弥漫的刹那,她旋身避开迎面劈来的弯刀,故意高声喊道:\"这毒雾的颜色,与绸缎庄掌柜尸身伤口如出一辙!\"余光却死死盯着郑郡王,果不其然,对方下意识抬手掩鼻的动作,被暗处的暗卫完整捕捉。这细微的破绽,足以成为扳倒整个阴谋的关键。

刀光剑影中,阴墨瑶且战且退,软剑舞出层层剑幕。当一名杀手逼近藏有人皮地图的铜柜时,她甩出特制的九节鞭,鞭梢如灵蛇缠住对方手腕。在激烈拉扯间,那人后颈新月形疤痕暴露无遗,与绸缎庄废墟中无名尸体的伤痕完全吻合。就在此时,她袖中暗藏的微型弩箭已悄然旋至待发状态。

\"原来醉仙阁的厨子,都是'特殊香料'的运送人!\"她的声音穿透刀光剑影,却在瞄准郑郡王咽喉的刹那,余光瞥见屏风轰然倒地。老鸨踉跄着撞开碎木,发髻歪斜的模样与平日的圆滑判若两人,脂粉脱落的脸颊上,一道新鲜的刀疤还渗着组织液。

\"抓住妖女!\"老鸨尖利的嗓音里带着破锣般的沙哑,指甲缝里残留的靛青色膏体在烛光下泛着磷火。阴墨瑶本能地侧身翻滚,却在错身瞬间,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曼陀罗混合着月阴砂的气息,正是昨夜在地窖里,那个神秘人身上特有的气味。老鸨挥来的指甲擦着她耳畔掠过,指缝间凝结的膏体与翡翠烟枪里的\"特殊香料\"如出一辙。

阴墨瑶突然顿悟,脚尖点地跃上朱漆横梁。下方混战的人群中,老鸨与郑郡王侍卫交换的一个眼神,彻底暴露了他们的勾结。更令人心惊的是,某个黑衣人在砍杀宾客时,刻意避开了郑郡王的贴身小厮,原来这些所谓的\"杀手\",根本就是王府豢养的死士!

\"好个贼喊捉贼的把戏!\"阴墨瑶扯开发间银簪,机关弹开露出里面藏匿的丝绸账本残页,\"醉仙阁每月采购的曼陀罗花,足够让整个凤城陷入永夜!\"她抖开残页,西域文字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荧光,而郑郡王的脸色,正随着这些证据的展露变得愈发惨白。

宴会厅化作修罗场的瞬间,阴墨瑶旋身避开迎面劈来的链锤,软剑如灵蛇出洞缠住杀手手腕。郑郡王贴身侍卫扯开鎏金香囊的刹那,她咬破藏在臼齿间的辟毒珠,辛辣汁液混着血沫喷在掌心,迅速抹过面门形成防护薄膜。硫磺味裹挟着曼陀罗毒气漫开,她却借着白雾倒挂在梁柱上,瞳孔骤缩,侍卫腰间若隐若现的藤蔓暗纹,与杀手靴底的织锦竟在毒雾中泛出荧光。

\"原来用磷粉做标记!\"阴墨瑶冷笑,从发间抽出三支透骨钉。毒钉破空时带起蓝色尾焰,精准钉入三个侍卫的曲池穴。中钉者惨叫着抓挠喉咙,脖颈迅速浮现出与绸缎庄焦尸相同的紫斑。混乱中她瞥见老鸨在阴影里诡异地比划手势,立刻甩出软鞭卷住酒架,整排青瓷酒坛轰然倒塌,碎瓷片如暗器般射向郑郡王。

郑郡王狼狈翻滚,袖中青铜酒筹跌落的瞬间,阴墨瑶足尖点地凌空翻身。绣鞋勾住酒筹的刹那,她瞳孔猛地收缩。\"珍宝阁专供\"的朱印与绸缎庄掌柜临终攥着的布角残片严丝合缝。此刻右侧杀手的弯刀已至面门,她突然弃了软剑,徒手抓住刀锋,鲜血顺着虎口流下的同时,另一只手掏出墨家秘制的\"雷火弹\"。

爆炸声掀起气浪的瞬间,阴墨瑶借着冲击力撞向屏风。银簪刺入木质框架的脆响中,她以血为墨,在\"玄鸟折翼\"图腾旁画出动态机关符文。当符文最后一笔落成,整面屏风突然翻转,露出后面藏着的月阴砂样本。\"看清楚了!\"她抓起一把灰白色粉末洒向空中,\"这就是让你们家破人亡的毒药!\"

宁王暴跳如雷,夺过长刀亲自冲来。阴墨瑶不退反进,踏碎满地瓷片迎上。兵器相交时火星四溅,她故意卖个破绽,在宁王刀锋劈来时突然矮身,软剑如毒蛇般缠住对方脚踝。宁王踉跄倒地的刹那,她甩出袖中暗藏的渔网,将其死死缠住。\"现在该算算账了!\"

然而郑郡王却趁机按下暗藏的机关,十二道黑影破墙而入,腰间弯刀缠着浸油布条,刀刃上流转的幽蓝暗纹正是失传百年的\"鬼面劫\"。为首者甩出链枷,阴墨瑶翻身跃上房梁,却见下方宾客突然集体发狂,原来毒雾中还混着坠魂膏的挥发性成分!

\"不好!\"她立刻掏出墨家特制的醒神香囊抛向人群,同时甩出绳索缠住吊灯。整盏羊角灯轰然坠落,火油在地面蔓延成环形火墙。当杀手们穿过火海扑来时,她点燃暗藏在裙摆的磷粉,绯色舞裙瞬间化作火鸟,照亮杀手们惊愕的面孔。

混战中老鸨突然冲向郑郡王,阴墨瑶以为对方要护主,却见老鸨反手抽出匕首刺向郡王咽喉!这电光火石的背叛让所有人愣住,阴墨瑶却瞬间明白,老鸨才是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她甩出软鞭卷住老鸨手腕,却在接触的刹那察觉对方内力阴寒至极,竟是修炼了失传的邪功。

朱雀大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时,宁王突然挣断渔网夺门而逃。阴墨瑶正要追击,却见郑郡王举起弩弓对准自己。千钧一发之际,老鸨竟扑上来挡下箭矢,临死前在她耳边低语:\"城西货栈...青铜棺...\"话音未落,大理寺的玄色旗帜已刺破雨幕。

当金牌捕头展开明黄圣旨的瞬间,宁王突然暴起夺刀砍向宣读之人。阴墨瑶甩出机关索缠住对方手腕,却在拉扯间听见宁王袖中传来密信燃烧的脆响。她凌空翻身,软剑如游龙般卷住信纸,同时刀锋精准挑断对方腰间玉佩的系绳。温润的玉坠落地时,内侧浮现的密文与清单分毫不差,而密信上\"城西货栈转移\"的字迹还带着未干的墨迹。

郑郡王见势不妙撞开暗门,阴墨瑶早在此处布下墨家\"万蛛噬心阵\"。淬毒银针暴雨般倾泻而下,为首的杀手惨叫着跌入地道。她踩着尸体跟进时,瞥见郑郡王怀中滑落的半块玉佩,曼陀罗纹路与小七攥着的残片严丝合缝,背面用西域文字刻着\"月阴砂矿\"的字样。掰开对方僵硬的手指,玉佩内侧浮现的凤城地形图上,城西货栈处的朱砂骷髅正在渗血,而地图边缘竟画着大理寺的飞檐轮廓...

大火吞噬醉仙阁时,阴墨瑶混在逃亡的人群中。滚烫的灰烬落在肩头,她伸手接住飘来的账本残页,上面\"每月十五,城南破庙交接\"的字迹被火舌舔舐得残缺不全。怀中硬物硌得生疼,掏出一看竟是枚青铜铃铛,铃身刻着的梵文让她猛然想起,小七曾说过,这是暗影鬼手\"阎摩使\"的信物。铃铛突然发出蜂鸣,与腰间墨家信物产生诡异共振,频率竟与绸缎庄废墟里发现的齿轮残件完全吻合,而更远处,大理寺方向传来一声悠长的晨钟,与铃铛的震颤形成了致命的和弦。

\"左使!大理寺的人开始清点证物了!\"暗卫的呼喊被火舌吞噬。阴墨瑶最后看了眼仍在燃烧的账本残页,那些被火舌舔舐的数字仿佛化作无数冤魂的面孔。当她转身时,一片带着余温的灰烬正巧落在青铜铃铛的梵文刻痕上,瞬间勾勒出某个熟悉的官印轮廓。

暴雨倾盆而下,却浇不灭醉仙阁冲天的火光。阴墨瑶在雨幕中隐去身形,任由雨水冲刷脸上的血污。怀中的铃铛仍在持续震动,每一声嗡鸣都像是来自地底的丧钟。她知道,这场看似胜利的战斗不过是撕开了黑幕的一角,当青铜铃铛与墨凌阁信物产生共鸣时,意味着暗处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接近核心。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晨光如同生锈的刀刃,缓缓划开凤城浓稠的夜幕。阴墨瑶赤足踩上焦黑的瓦砾,碎瓷片在她脚下发出细碎的呜咽,仿佛在复述昨夜的厮杀。坍塌的飞檐下,未燃尽的绸缎仍在冒着青烟,那些扭曲的灰烬在晨风里翻卷,时而幻化成曼陀罗花的形状,时而又变成暴毙案卷宗上的朱批。

她弯腰拾起半块镶嵌云雷纹的玉珏,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宁王被押解时的狞笑。当指尖抚过玉珏内侧的机关暗槽,远处传来更夫收工的梆子声,惊起一群夜枭。阴墨瑶望着逐渐亮起的天际,怀中的青铜铃铛突然又发出一声轻响,这次的震动频率,竟与大理寺晨钟的韵律完美重合。铜铃表面凝结的血渍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紫,像极了那些暴毙之人七窍流出的毒血。

她伸手接住飘落的灰烬,掌心立刻被烫出红痕。远处京城方向,巍峨的宫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檐角的铜铃遥遥传来清响,却盖不住耳畔残留的厮杀声。怀中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阴墨瑶猛地按住心口,那声音与昨夜杀手腰间环佩的频率如出一辙。震动越来越剧烈,铃铛表面的梵文竟开始渗出暗红液体,在她掌心晕染出诡异的图腾。

当她用匕首挑开铃铛内侧的暗槽,西域古梵文在朝阳下泛着冷光。\"迦叶摩腾,戊申年入仕\"的字样刺入瞳孔,她瞬间想起大理寺卷宗里那个半月前新晋的评事。此人总爱把玩的鎏金佛珠,此刻在记忆中与铃铛上的纹饰重叠,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巧合。更可怕的是,梵文下方隐约浮现出血手印,纹路与醉仙阁老鸨的完全一致。

\"左使,证物清点完毕。\"暗卫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年轻的暗卫抱着沾满血污的木箱,\"账本残页、人皮地图,还有郑郡王的半块玉佩...\"他突然哽住,喉结滚动着咽下悲伤,\"小七的密道图也在其中。\"木箱底部渗出暗红液体,在地上蜿蜒成扭曲的曼陀罗图案。

阴墨瑶的指尖抚过木箱边缘的焦痕,那里还留着小七特有的刻刀纹路。三年前那个总爱把鸽哨含在嘴里吹曲子的少年,此刻只化作木箱底层一张皱巴巴的草图。图上用鲜血标注的\"城西货栈\"四个字已经晕染开,却依然像钉子般扎进她的心脏。草图背面突然显现出荧光字迹,竟是用月阴砂粉末写成的警告:\"他们在看着你\"。

她解下颈间的墨玉坠子,在晨光中仔细端详。坠子背面新添的划痕,是昨夜与宁王搏斗时留下的。当她将坠子与从小七手中接过的半块玉佩拼合,内侧突然浮现出微型机关,弹出的丝绸卷轴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月阴砂矿场近五年的劳工失踪数据。卷轴末端的火漆印,与青铜铃铛上的西域文字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而在数据间隙,用朱砂画着无数扭曲的人脸,正是绸缎庄那些无辜百姓的模样。

\"原来如此...\"阴墨瑶低声呢喃。她突然想起宁王被押解时那句癫狂的\"整个朝堂都是我们的人\",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天灵盖。远处传来的晨钟声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铜铃回响,与怀中铃铛的震颤产生诡异共鸣。地面突然传来震动,烧焦的梁柱下露出半截石碑,上面刻着的图腾与青铜铃铛如出一辙。

墨凌阁的暗卫们开始搬运尸体,他们的动作很轻,仿佛生怕惊醒这些沉睡的兄弟。阴墨瑶看着他们将一具具尸体用墨色布条包裹,突然注意到某个杀手腰间的暗袋。当她割开衣料,里面掉出的竟是半枚刻着曼陀罗的腰牌,腰牌内侧刻着一串数字,对应着京城各个官邸的方位,而第一个赫然是大理寺。

此刻,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却无法驱散弥漫在废墟上的血腥味。阴墨瑶握紧手中的证据,望着京城方向。那里,巍峨的宫殿在阳光下闪耀,却不知暗藏多少罪恶。怀中的青铜铃铛再次震动,这次的频率与她的心跳同步,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天空逐渐放晴,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却无法驱散弥漫在废墟上的血腥味。阴墨瑶将所有证物重新封存,在每个木箱底部都刻上墨家特有的警示图腾。她知道,这些看似确凿的证据,在朝堂权谋面前可能不堪一击。

\"准备出发。\"她转身望向京城方向,墨色斗篷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去城西货栈前,先绕路去趟大理寺。我要亲眼看看,这位'迦叶评事'的佛珠,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一名暗卫呈上染血的密函,正是从宁王怀中抢出的那封。阴墨瑶展开细看,信纸边缘用朱砂画着的曼陀罗图案,更令人心惊的是,信中提到的\"第二重计划\",落款日期竟是三日后的端午围猎。时值初夏,蝉鸣渐起,皇帝按例将在端午当日驾临凤城。

\"传令下去,\"她将密函凑近火堆,看着火焰吞噬那些罪恶的文字,\"密切监视所有进京官道,尤其是运送香料的车队。另外,派人盯着大理寺的每一个异动。\"她握紧腰间的匕首,刀刃上还凝结着昨夜的血迹,\"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当最后一缕灰烬裹着暗纹密诏没入晨雾,阴墨瑶指尖的丹蔻擦过玄铁匣上的锁扣。远处紫禁城的琉璃瓦泛着冷光,檐角铜铃叮咚声里,她望着掌心被烛火灼出的焦痕轻笑——这场始于初夏的局,不过是撕开夜幕的第一刀。

她轻抚过藏在袖中的曼陀罗纹样,那些被鲜血晕染的朱砂印记,此刻正随着腕间银铃轻响,在暗影中蜿蜒成网。重重宫墙下涌动的暗流,终将顺着她布下的丝线,把所有腌臜事都拖进日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