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财山庄的许多下人都觉得薛琅跟兄弟们的感情很好,这得益于他们都很会装模作样,而且常聚在一处办事。
所以没有时常近身伺候过的人都会这么想。
但只要留心一点,就会发觉这其中的虚情假意有多深了。
与其说薛琅人缘好,倒不如说是他的身份好。
真的比较起来,人缘最好的其实是这个看起来总是窝窝囊囊的二公子。
毕竟大伙都不傻谁真情谁假意还是分得清的。
那个常年不在庄里的大公子也不错,但他们不在一处生活,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薛琅自己也很清楚这些,但他就是没法让这些人全都喜欢上他,不管他做多少事都没用,只有薛十一那个大傻子会上当。
薛琅脸色阴沉了一瞬间,也没想到要如何保下这地方,便神色如常的去帮忙了。
可在兄弟们看来,那大包大揽的模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可完全不像帮忙,更像是在使唤他们。
还是在父亲母亲让他做主的情况下使唤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就算知道自己是下任庄主,好歹在当上少庄主之前未该收敛些吧?
兄弟们不屑的暗中撇嘴,又不好与他相争,只能再一次默默忍下。
墓室里,申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已经累的半死不活了,瘫坐在地上,眼前鬼影幢幢,工匠们朝里挖,她们朝外挖,看起来一样又累又苦。
那是甲几?反正是薛琅他们的侍卫,不知为何要手舞足蹈,抬着石头,嘴里还呜哩哇啦的乱叫,像猴子一样。
饿疯了吧?
她们好像已经在这里待了许多天了。
所有人的辟谷丹都已经吃完了。
不得不靠饮水充饥。
而前路还有搬不完石头。
申椒能感觉到,这些人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危险了,一双双饥饿的眼里饱含恶意。
她或许会被吃掉。
申椒心想着。
她不愿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是逃命,还是动手呢?
她不能用灵力杀人,除非能一下杀死灵奴,不然肯定成不了的。
或许最聪明的法子是逃跑,跑到地下河那边去寻个地方躲起来,以逸待劳,她们能挖通最好,她正好去捡个便宜,不能的话,申椒也不亏。
这些人不可能用全部的人力去找她,只要她们开始互相厮杀,局势对她来说就是有利的。
运气好了还能做个饱死鬼。
她决定不再拖延下去了,趁着这些人还没下定决心时就走。
更容易做成这件事,再等下去,她或许就没有力气了。
申椒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我要去喝点水方便一下,等会儿就回来。”
没人理会她。
一直留意着她的玉奴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里,一直歪着头面带微笑,很慈祥的模样,会让一些人想起家中年老且慈爱的长辈。
当然了,那些人里没有申椒。
她的奶奶并不慈爱,总嫌她是个丫头,姥姥还好吧,只是偷偷的偏心。
爷爷死的早,姥爷常骂她是——外甥狗,吃完她就走。
她一去,就要赶她回家去。
摸着良心说,他的孙子孙女也一样,不仅走,还要连吃带拿的走呢。
他活的也不长,大概是申椒四五岁时吧,他就死了。
那时候她还没有这么恶毒,虽然已经在偷东西了,可偶尔想起他还是会去翻找他的旧物,对着那些东西哭的很伤心,哭够了再回家去,如今想来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伤心些什么。
多半是饿傻了。
她趁着没人留意,悄悄的墓穴深处走去,从魏钱身边走过时迟疑了一下。
看了看他得意洋洋还略有些纠结模样,心下一叹说,又一个饿疯了的。
她还记得那笔钱,可最终还是自己走了。
如果不能活着,钱财毫无意义。
她走的快极了,好像一个恍惚间,就在河边了,手里高举着她从墙上硬掰下来已经熄灭的灯,前面是对危险毫无所觉,正捧着水像是在喂谁的玉奴。
申椒有些迷茫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的头。
她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决定要这么做的。
耳边叽里呱啦的嘈杂声越来越多了。
申椒忍不住侧耳倾听,想要听清楚都是什么人在说什么……
玉奴也在此时回过头,看见她吓了一跳,厉声喝道:“是你!你想做什么?”
申椒猛的回过神目光凌厉的看向她,手里的灯在空中划过。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她不记得了。
人都哪儿去了?
她茫然的四下看了看,只看到一个不知死活,躺在地上的魏钱,连风沙恶都不见踪影了。
只有她还站在石道里,面向着被乱石堵住的出路。
一边还有一块被架起来的石头,石头下头有衣裳烧着后残留的灰烬。
烤石头?为什么要烤一块石头?
真是疯了。
好不容易钻进来的一只灰鼠精等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它声音很低的生气道:“问你话呢,你到底看见其他人没有?”
申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行吧,”它害怕的直抖,完全不想到深处去查看,只是叮嘱道,“那你们两个往后站一些,找个结实的地方,要炸山了。”
“好,我知道了。”申椒听见自己平静的这么说道。
那灰鼠就从一个小孩子又缩成了一只毛绒绒圆乎乎的小鼠,又钻了出去。
她浑身酸痛疲惫的走向魏钱,将他朝里头拖去。
找了一口棺材,藏了进去,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再睁开眼,就看见了薛顺焦急又憔悴的脸。
他已经快哭出来了。
“申椒,醒醒,申椒,别睡了,申椒,申椒……”
他和山川草木一样吵。
“公子……”躺在薛顺怀里的申椒,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脖子,哭诉道,“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薛顺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拍着她的背道:“没事了,没事了,不会再有事了。”
他想成熟稳重的安慰下申椒,可还是忍不住说:“你怎么那么能睡啊,像死了一样,吓死我了。”
主仆两个抱头痛哭的声音吵醒了魏钱,他说:“哎?这是哪儿啊?”
他看天都觉得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