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嘴巴颤了一下,缓了一秒才到,“行,那我今年也能穿上新棉袄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欣喜,眼眶却偷偷的红了。
于文秀看见了,拧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嘴上道,“还是二弟想得周到,看我跟阿成就没这个心。”
“一会阿成回来,该说说他才行,让他也长点记性。”
林母轻瞪了她一眼,“就老大那个直性子,你说了他,就怕他明天跑供销社去了。”
于文秀知道她高兴着呢,所以被瞪了也不害怕,“作为儿子,那也是他该去的。”
林母摇头,“连张棉花票都没有,跑去有什么用?”
之前家里就那个条件,添件衣服都难,冷着冷着就这么过来了。
她也不怨,毕竟谁家不都这么过来的?
这些天,家里能吃饱饭了,儿子一拿到棉花票,就能惦记着给她买新棉,她还有啥不高兴的?
林嘉树刚好从灶房洗了手进来,听到后半截话,“没事,我今早让大哥去县里的时候,顺手换些棉花回来。”
“到时换回来多少,这钱就从他的分利里边扣去,当他孝敬你跟爸的。”
林母没想到他居然还让林嘉成换棉花去了,“你要这么多棉花做什么?”
一件棉袄,在东北这嘎达地方,这么冷的天,得用两到三斤左右的棉花,才能够厚实保暖。
林嘉树拿到的棉花票是两斤的,她旧棉袄拆下来,拿梳子梳一梳,应该能筛出一斤左右的棉絮出来。
新棉旧棉加起来就有三斤了,全用上的话,棉袄穿在身上,再冷的天也冻不着了。
那还要这么多棉花来做什么?等以后要用再买啊。
却听林嘉树说道,“棉袄那边够了,有多的话,你跟爸的那棉被,也絮一下呗。”
“反正东西弄回来,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先放着。”
棉花又放不坏。
林母听到他这么说,又是心疼,又是窝心。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大手大脚的呢?”
吃的就算了,毕竟吃进肚子里了会长成肉。
“我跟你爸用的这棉被,十年前才做的,还厚实着呢,干嘛花这冤枉钱呢?”
林嘉树摇头,“你也说是十年前做的呢,我都见你拆出来又塞回去好多回了,那里边的棉花,都不知道还剩了多少。”
“只怕盖在身上都透风了,一点热乎劲都没有了。”
林母不赞同,“这不烧着炕吗?哪里就能冻得着了?”
她还是舍不得,棉花多贵呀。
说不过她,林嘉树决定耍赖了。
“那我不管,反正我叫大哥换去了,东西拿回来,你舍不得用,那就自个儿收好。”
“等哪天我娶了媳妇儿,我就翻出来拿给我媳妇儿用。”
“你们爱盖薄被子,我可舍不得我媳妇挨冻。”
“净瞎说胡话!”林母拍了一下他手臂,“连媳妇的影子都没见着呢,说起来也不害臊。”
她眉毛一立,“我才不纵着你小子呢。”
“你也说了,这算你大哥给我和你爸买的。”
“你也好厚这个脸皮,凭啥拿去送你媳妇儿?”
“也不怕你大嫂笑话你!”
于文秀赶紧道,“二弟真要娶了弟妹,倒是不用你惦记,我缝一床喜被给你们。”
她现在手里捏着五十块钱呢,做床被子而已,完全没问题。
林母见她这么说,心里烫帖得很。
做母亲的,谁不愿意瞧见儿女相处得好,心拧成一股绳呢?
她拍了拍于文秀的手,“别搭理这小子。”
随即抬着下巴,对着林嘉树“哼”了一声。
“等你大哥拿回来棉花,我赶明儿就拿去做被子。”
“要是有多的,我跟你爸一人做一张新的,每天睡得舒舒服服的。”
林嘉树耸耸肩,“你把棉花用了,又不让大嫂帮我,看来以后我媳妇的被子还是得我自己去张罗咯。”
林母听到他这话,又瞪了他一眼,“都当医生了,还整天没个正形的样子。”
林嘉树嘀咕道,“我这不是彩衣娱亲吗?”
他说得小声,林母没听见,“啥玩意儿?”
“没事儿。”林嘉树摇摇头,“我说今天难得我早下班,正好昨天分了那野猪肉。”
“要不你给我炖个硬菜呗。”他舔了舔嘴巴,“我馋那口红烧肉了。”
“一天天的,活没干多少,尽想着吃。”林母嘴上嫌弃,转身就出屋拿肉去了。
林嘉树追在她后边喊道,“多炖一点啊。”
“有口吃就不错了,你还想吃到饱啊!”
“这不是妈你炖肉炖得太好吃了,只吃一两块不过瘾么?”
林母立马转身走回来,坐回炕上,“我看你也不用吃这红烧肉了,油嘴滑舌的,再吃多几块,我怕你就该不说人话了。”
“别呀别。”林嘉树推着她的肩膀,“我不说话了,你炖肉去吧。”
林母剜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泼皮,越搭理就越来劲。
她来到屋后柴房,揭开破水缸上边盖着的板子。
到了冬日,除了烧了炕的屋内,其他地方,哪里都是天然的大冰柜。
这几回打猎,家里都留了不少的肉。
林母把它们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水挂上冰蜡,全都存在这破水缸里。
等要吃的时候,拿出来化冻了,就还是新鲜的模样。
她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头,在手里掂量了下,估摸一斤出头的样子。
“这么小,就怕炖出来都不够那小子一个人造的。”
她拣多了一块,这回有两斤多了。
但想了想,家里已经好多年没炖过红烧肉了,大家都爱吃着呢。
于是咬咬牙,又拿多了一块,加起来估计有三斤半了。
“吃吧吃吧,各个都吃顿饱。”
她把三块肉拿进屋里去化冻,林嘉树一看那肉量,就满意地笑了。
林母瞥见了,直接翻了个白眼。
也就是这些肉是林嘉树自个打回来的,所以她才纵着这小子胡闹。
低头一看,发现酱油瓶空了,她回头就想叫于文秀。
但于文秀这会正忙着给她拆那件旧棉袄呢。
再一看林嘉树,手里捏着本书,人却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眼神都是虚的。
这一看,心思就没在书本上,
她立马叫道,“大树,你去隔壁村跑一趟,给我打点酱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