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夏书柠坐头等舱,这就很不华国。
这在他们掌握的内部情报中,华国特工出差通常都是坐红眼航班经济舱。
他们已经算是经费充足了,也不过是坐商务舱。
此刻的头等舱里,清一色是金发碧眼的西方人。
一个东方面孔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
他们认真观察过夏书柠:标准流利的外语,对空乘颐指气使的神态,甚至补妆时举手投足的优雅……
每一个细节都不像他们接触过的华国特工或华国人。
他俩能被派来出这个任务,主要因为他们虽然在漂亮国长大,但他们是华国通。
精通华语,深谙华国社会文化与历史变迁。
此时此刻,他俩无比笃定:
眼前这个过分年轻好看,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被精心豢养出的骄矜的华国女孩,绝不可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
她分明就是从红色大陆那个风暴中心,侥幸逃逸出来的大资本家娇养的金丝雀!
就像他们故国那些高高在上的高种姓贵族家的小姐:
不谙世事,只懂得在象牙塔里挥霍青春,享受着与生俱来的优渥,对世界的残酷一无所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先记下她,等查清是哪个家族的落难千金……
必须绑了她!
这将是一笔足以让他们提前退休、逍遥下半生的横财!
至此,夏书柠在他们心中的标签,已从需要警惕的可疑目标,彻底沦为了待宰的肥羊。
夏书柠对这一切暗流汹涌毫不在意。
她依然漫无目的在登机口附近的贵宾区溜达。
就在登机广播响起前一刻,那个的地勤身影再次出现。
夏书柠目不斜视,指尖轻弹。
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精准地落入地勤擦身而过时微微张开的手心。
夏书柠的纸条很简单,她就写了三个词:非洲,武器,钱。
没有称谓,没有寒暄,没有解释。
这是她给邬式海运现任的话事人出的考题!
怎么答?
她不在乎。
反正最终手握红笔,判定生死,执掌赏罚大权的,唯有她夏书柠!
是的,她在纸上了下了无色无味的毒,直接接触纸条没有毒,所以是这毒查不出来。
但当纸条被特殊香烛燃烧,谁烧的谁中毒!
很简单的招数,好用就行。
随后,夏书柠就登机了。
在宽敞舒适的座椅里舒展身体,她甚至拿出一个柔软的真丝眼罩,姿态慵懒地准备起飞后就进入梦乡。
紧接着登机的是关廷和赵鹏。
关廷一进舱门,目光就焦急地搜寻到夏书柠。
看到她这副不知死活的悠闲模样,他急得额头青筋直跳,拼命地使眼色,无声地示意:低调!注意!
而赵鹏,则如同没看见夏书柠一般,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位于经济舱前部的座位,仿佛两人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最后登机的是那两个印裔特工。
舱门关闭的提示音响起时,他们才带着一身浓郁的咖喱味匆匆挤入。
经过头等舱时,他们甚至没兴趣再瞥一眼那只待宰的肥羊。
反正毫无威胁。
他们的目光在赵鹏和关廷身上短暂停留,随即走向自己的商务舱座位。
飞机起飞后不久,孟买某处中式庭院深处。
邬式海运的现任话事人邬云深,深陷在他那张价值不菲的紫檀木太师椅里。
室内弥漫着沉水香的味。
窗外是东南亚潮湿的空气,窗内是他一手掌控的王国。
远在华国邬式嫡系终于露面了?
可那又如何!
邬式海运能在东南亚这片充满机遇与危险的海域扎根壮大,靠的是他爷爷邬怀远当年九死一生的打拼。
邬怀远,一个邬家远得不能再远的穷亲戚。
当年几乎饿死街头,是邬念的爷爷,那位真正的邬家掌舵人救了他,给了他饭吃,还让他和自己的儿子邬松清一同读书识字。
邬怀远一生感恩戴德,始终以邬家的忠仆自居。
但邬云深不同!
他血管里流淌的是开拓者的血,骨子里刻着的是对权力的渴望。
他承认邬家的恩情,也愿意按爷爷的遗嘱,每年将海运利润的一大部分供奉回邬家嫡系。
但让他将手中这份由爷爷、父亲、和他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基业,拱手交还给远在万里之外,从未踏足过这片海域的邬家嫡系?
绝无可能!
爷爷的忠诚,是他的枷锁,而他邬云深,要亲手砸碎它!
因此,当手下将检查过的纸条呈上时,邬云深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他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随手将纸条凑近桌上供奉佛像的幽幽香烛火苗。
橘黄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纸角,瞬间将其吞噬,化作一缕青烟和几点灰烬。
一丝甜腻的异香,悄无声息地融入沉水香中,钻入他的鼻腔。
“查到那个女人的底细了吗?是邬家大小姐?”他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掌控一切的倨傲,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冰冷的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回老板,没有。她自始至终,未曾表明身份。”手下垂首,声音恭敬。
“呵,”邬云深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讽刺的冷笑,眼神阴鸷,“愚蠢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小姐!”
“她以为戴着个祖传的破镯子,就能像她祖宗一样,在这片老子用血汗打出来的地盘上发号施令了?天真!
他身体靠回椅背,脸上露出一种高高在上施舍般的冷酷笑容:
“给她开个瑞士的匿名账户。这些年账面上该孝敬给邬式嫡系那边的钱,全部给她!算我邬云深念着爷爷的情分,仁至义尽!”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但是,让她必须交出代表邬式海运所有权的股权文件!还有她手上那只碍眼的银镯子!”
最后几个字,邬云深咬得极重,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决绝。
这艘船,这片海,只能是他的!
爷爷的愚忠,到他这里,就该彻底结束了!
下一秒,一股腥甜毫无征兆地涌上喉头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