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锦站在长明居的堂前,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夜色,初夏天暗的晚,月初的月亮很早就升起,轻风微起,本应该是极其惬意的。
可是夜光洒在夜凌锦的脸上,映出了一丝忧郁。
“夜凌锦,我,对不起。”权潇追上来,说,“我以为,你或许对我也有那么几分——”
“权潇,”夜凌锦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冷静,“你我之间,本可以不用说的明白,都是明白人,想来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今夜之事,不用再提,否则,”夜凌锦顿了顿,“我不必与你履行十年之约了,你也不用还救命之恩了,本宫也不用和摄政王府合作了,你滚回南凌就是。”
权潇听了,心都要碎了。
他明白夜凌锦所言非虚。
夜北王储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情感。
而他,身上也是背负许多。
家国仇恨,已是千钧之重。
“我明白,”权潇的声音低沉而有些无奈,“只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同心散在,他克制不住。
他靠近她:“夜凌锦,若是不考虑那么多,你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应该是她的理想型。
夜凌锦微微叹息,从这近一年的相处来看,权潇并非轻浮之人,可是也并不是那种一时能被情感冲昏头脑之人。
她就很奇怪,权潇如此表现,莫不是又在算计什么?
眼下,她也只能将计就计。
“权潇,”她轻声说道,“你我皆有各自的使命,我们之间,别说朋友,能坐在一起说话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夜凌锦在庭院中踱步,最后坐在一块青石上,身后小池中,应时节而开的荷花红的艳丽,白的素雅,有花映衬,更显得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
“我方才已经让悠然将权幽和雪宗琪带到我府邸了,不一会儿就能到,你对权幽,有什么想法?”夜凌锦一边摆弄荷花,一边问权潇。
还是赶紧换个话题吧。
再说起那个话题,她会烦,会疯。
“他若是也插手了我父亲中毒一事,我必亲手杀他。”权潇说,“若是他没有,你们既然已经抓住了他,就随你们处置了。”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催化陆楚昭的魂丹?”陆楚昭在背后搅弄风云,有了他的记忆,那些残缺的线或许就明了了。
“过几日吧,最近太忙了。”正说着呢,悠然已经到了。
“公主,悠然世女已经来了。”素瓷来报。
“直接送到百里姝的百草居。”
“是。”
——
“如何?”夜凌锦问。
百里姝看了看雪宗琪的情况:“这是蛊毒,对雪指挥使的身体没有什么坏处,只是破坏了神识的清醒,但是——”
“但是什么?”
“无解。”百里姝道,“这迷心蛊虫,我倒是在家里的旧书上看见过,也知道是怎么炼制的。”
“可是就是这种上古秘术,解药也是最玄乎的。”
“这是蛊虫,非毒。所以臣无解。”
“迷心蛊虫,对无情者无事,对有情者是禁锢,两个有情人之间一旦下上,除了一同赴死,别无解脱方法。”
权幽就在一旁,他被她锁住了灵力,最近几日没进米水,已经瘦了一大圈了。
夜凌锦看着权幽:“你对她、对自己,也是真的狠得下手。”
“呵,”权幽苦笑了一声,看着旁边的昏迷的雪宗琪,“她又何尝不是呢?”
雪宗琪对他、对自己,也同样狠得下手。
那么多年,知道她娶夫生子的那一刻,他疯了一样砸了府中的东西,此后侍女通房不断。
他恨雪宗琪,恨他们立场对立,也恨她当年的戏耍嘲弄,引得他失了心。
更恨她的不辞而别。
可是,他的女儿都能上战场了,他才知道,雪宗琪给自己生了一个女孩。
雪中花。
简单而有意境的名字。
他每年都在暗中调查雪宗琪,知道她的子女们长什么样子。
雪中花,生的很漂亮的一个姑娘,那些年跟在夜凌锦麾下,能力锻炼的十分出众。
雪中花是雪宗琪最优秀的女儿。
他知道,雪宗琪在雪中花身上倾注了最多心血。
仍记得当年,他在南凌收到她长女出生的消息的时候,他的心倏地一疼。
他嫉妒,嫉妒那个男人凭什么能够拥有雪宗琪。
凭什么能够让雪宗琪给他生下孩子!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是自己的。
雪宗琪瞒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不是狠心呢?
把他扔在那些美好的回忆里一遍又一遍的煎熬,自己却忘却往事,转头就娶了夫,还又给那个夫生了一双儿女!
雪宗琪又怎么不是狠心?
夜凌锦问百里姝:“除了死,无解?”
百里姝点点头:“是的,雪指挥使是服下蛊虫一方,她若自尽,权幽心头便受重创;若杀权幽,母蛊死了,子蛊也会死,雪指挥使即刻便能流散生机,竭尽灵力而亡。”
“你说,这迷心蛊虫对无情者无用?”夜凌锦问。
“是,若是两方都无情,便没有用。”
“那你把雪宗琪和权幽的记忆清除,让他们彼此忘记对方,行不行?”
百里姝叹道:“即便记忆遗忘,曾经爱过,心底那些刻骨铭心的东西还是躲不掉迷心蛊虫。”
“知道了。”
正巧,百里姝恢复了神志,每夜亥时起,百里姝便能清醒两个时辰。
只是最近,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长公主,”雪宗琪声音嘶哑,“臣愧对帝主、愧对夜北、愧对长公主。”
说完,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莫要说这样的话,”夜凌锦将水递到她的嘴边,“你为了夜北鞠躬尽瘁,如何有愧。”
“臣此次未能完成帝主交代之事,反而差点将自己葬在南凌,劳烦长公主救臣,如何没有愧?”雪宗琪说,“臣方才已经听见百里医师的话了,公主不必为臣再费心了。”
“再拖着,也不过是为公主增添烦扰罢了。”
“臣死后,公主拿走臣的魂丹,存放于黑冰台吧。”雪宗琪哽咽难言,“臣为了黑冰台奋斗了一生,死后也想看着它。”
夜凌锦深受感动,雪宗琪对夜北的忠诚,那是没的说的。
她轻轻开口:“别想太多,要死,也是权幽死。”
“会有办法的,既然是上古秘术,自然也有上古秘法可以解。”
夜凌锦看着雪宗琪又要昏沉下去了,就掖了掖被角,交代百里姝好好看着。
转身,夜凌锦的面色就冷了下来。
拽着权幽身上的绳子,去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