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难怪众家皆是如此迅猛便知悉我仍于京中之事,乃是因得上官清流令周驰备了数匹骏马使我等具为走马缓行官街之故!他称作既是皇上授意,那便无需遮掩,这般声势浩大方更为便宜将消息尽快散开,故而我并未驳斥反是顺承其意,由周驰领路,与骆弈城及梁青自上官府正门大摇大摆现身街市,且堂而皇之一路谈笑往了周老国公府邸而去。
“顾公子,国公相候多时了,请!”
国公府大门外,周铭立足下马石处含笑高声,使得本就好奇的路人更是止了脚步驻足静观,且皆是议论纷纷,不过具为公子顾名去而复返且神采奕奕并未见颓败之象,如何皆是不得重疾缠身之态,之前传言定然不攻自破,却仍是猜忌不绝,不明这一折又是演得所谓哪般。
“顾公子?不是称作异毒复发已是离京了吗?”终是有人按耐不住相询出声,我却不明乃是实实寻常路人,还是何方遣来的帮衬。
周驰见我仅是浅笑,便代为应声道,“数日前离京的并非顾公子,而是其同门师伯,因得不便有误闭关时日方匆匆离去。顾公子始终居于上官大人府内,不过顾忌宅中手足哀事便并未时常抛头露面,这才令众位生了误会。”
“原来如此。便说顾公子入京未久又是得了皇上恩赏有佳,怎会那般离去,竟是误会啊。那何时可允我等拜访啊?”
闻得此处我方了然定是上官清流安遣之人,真真该与芳茂好生相交一场,亦不枉费这时时处处唾手可得的戏本子。
“诸位有心了,我家国公尚有要事与顾公子相议,还请众位择日再访,失陪了。”周铭随之高唱,并躬身一敬极显礼数。
我强忍下发笑之状,亦是随手一礼,方颔首迈步进了国公府大门。
“周国公,晚辈顾名有礼。”入了正堂,我朝着居中的周老国公便是一礼,骆弈城与梁青随之一并。
“顾公子无需这般多礼,快快请坐。”周老国公面色微有些许僵硬,那笑容亦是强扯出的。
待房中并不见外人,我便低声道,“可是出了何事?”
周老国公闻言即刻蹙起双眉,“哎,闻得顾公子往了相国府赴宴,老夫方懊恼尚不曾设宴相请,今日便是难得有闲,还请顾公子万勿见怪。来,拙荆亦是不曾得见公子风姿,不若请公子往之后宅一走,老夫府中不过两位已然出阁高嫁的王妃,该是不致有碍公子声望。”
见周老国公如此刻意高声,我便暗自揣度定是有人隐于后宅需得与我谋面,然并不得思忖竟是谁人如此神秘,便也客套朗声应道,“顾名何德何能有劳国公及夫人相请!真真荣幸之至!国公请。”
周老国公率先起身便领了我转往后宅,却是周铭将骆弈城与梁青拦下。
“我家公子必是不得我等近身护卫离身半步的。”梁青厉声驳斥。
我回首见得周铭为难之色,加之周老国公甚显无奈一叹,便了然恐是有何不得旁人知悉内情,忙安抚道,“青兄安心,想来国公府内定是不得顾名有何闪失,且是周老国公及一众亲兵皆在,不若青兄与师兄暂且小坐,顾名去去便回。”
周驰得了周铭眼色示意,恍然该是与龙泉伤情有连,忙附和道,“是啊梁公子,我家国公怎会令顾公子身陷险境?还请梁公子稍坐,末将自会护卫顾公子身侧的。”
骆弈城一把拉住梁青,笑曰,“难得为兄与贤弟松泛一时,国公府内无需这般谨慎。”转向我道,“师弟安心往之,仅是不得过于延误回转上官大人府邸才好,更是不可使国公爷过于劳神。”
“好,师兄宽心。”
“是啊骆公子,末将稍候便将顾公子安然送还。”
入了国公府后宅一处幽静院落,未及进得房内便有阵阵药香随风飘来。
“何人染疾?”我揣度恐是国公夫人患了不得男子诊治病痛方令周老国公这般引我前来。
周老国公闻言那双眉蹙得愈发紧了,却并未出声回应,反是周洵闻得院中响动开启房门出来查验。
“国公爷、顾公子。”
我见乃是周洵不觉一愣,正是狐疑转向周老国公欲要再度相询之时,便是胡济世正提了一方食盒迈步入院。
“哟,顾公子终是得闲前来探望少将军了?难得啊,难得。”并未止下脚步,径直自我等身侧越过,似是觉出何种异状便侧眸望向于我后侧两步之距的周驰,“嗬,驰校尉如此‘尽忠职守’,当得国公及少将军重赏才好,切。”言罢冷哼一声便独自先行进了卧房。
我更是不得其中内情,然耳际却是传来嘶哑如裂帛破损之音,“可是鸣儿至了?”
周老国公及几名近身校尉具是哀叹一声,方引着我入了房门,我才得见竟是龙泉侧卧于榻上,且于锦被之外具是被缠裹得如同角黍一般,而房中药气极重,夹之尚有血腥之味。
“这是?”我方欲启唇,忙回身望向院中,幸得不曾有旁人于此,便大步至了龙泉身前,仍是压低声量道,“相公出了何事?怎会伤重如此?”不禁将其上下细细打量个遍,我笃定其已然卧病数日。忙抬手扣上其腕间脉门,须臾方略略松了口气,皆是皮肉外伤,并未伤及脏腑,且气血上佳,仅是内火极盛以致喉咙不适方不便出声。
胡济世仍旧冷哼,将一碗蒸腾热气的药汤端至龙泉唇边,不曾开言,却是行举大有敦促其急速服下之意。
“药汤尚且烫口,不若且放一放?”我不明他这气怒乃是因何而来,却若是龙泉如此饮下定会烫出泡来。
“顾公子这般疼惜少将军啊?哼,难怪人人皆是相传你二人乃是断袖之交。”
“胡药胪!”周驰不禁喝止其如此阴阳怪气之态,却亦是惊异龙泉竟是伤重至此。
胡济世将药碗撴于卧榻一侧的矮凳之上,也不应声,而是直将龙泉缠裹的包布急速拆解开来,令其那伤处逐一现于众人眼中。
“这!”周驰亦是惊呼出声,环顾周遭忙又止下。
我满是不可置信之态望着龙泉自面颊、脖颈、肩头、前胸乃至双臂上的破损伤痕直直瞪大了双眸,据伤口形状推断,该是被碎裂利器割损所致,而其数量之众、入肉之深、大小不一之状仍是足以令我怔住,不明于京师之内他怎会伤成此等情状,更是何人将其伤重至此!
缓了口气,我忙掀去他覆于身上的锦被,“可尚有旁处?”话音出口方惊觉他乃是侧卧未动,而那双腿并未见有何不妥,亦是未见绑布药石的。
“鸣儿安心,并无旁处了,且,不过皆是外伤,并不甚重。”龙泉含笑赶忙安抚于我,却是那犹如锈铁拉扯而成的声色实难令众人耳际受用,反是更为难耐。
“泉儿暂且勿要发声才好。”周老国公双眉紧拧劝诫开言。
见房中皆为周老国公亲信,我便蹙起俊眉询道,“舅父,相公这是出了何事?怎会伤重至此?又是何人能于京内将其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