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褐色的骏马被缰绳拉的狠了,嘶鸣一声扬起前蹄,重重踢在前方提刀而来的人身上,霎时将人撞翻出去。
眼见着马车狂奔不受控制,方还在与窦怀等人缠斗的便衣骑兵瞬间放弃了缠斗,直直从后面追上来,一人一跃而起,一手扒住厢壁,长刀往前面一旋,显然是想将前头驾马的人拽下来。
沈星月侧身一躲,刀光剑影落入马儿眼中,四蹄顿时狂奔了起来,马车立刻失了准头,摇摇晃晃的往旁边的大树上撞去。形势霎时便紧张了起来,若是继续控制惊吓的马手臂上势必会被划上一道,可若是弃马而逃,马车里头的人便会有危险。
刀光一凛,沈星月松了捏在袖中的毒药,心想,胳膊上挨上一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扬起的长刀落下,堪堪停在胳膊的上方,忽而他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那出鞘的长刀“呱嗒”一声砸在地上。
沈星月回眸看去,方才对他举刀的人胸口上插着一支羽箭,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整个箭头连带着一截箭身都没入血肉之中,力道之大,怪不得方才直直飞了出去。
“殿下好箭法!哎呀呵!哪来的贼子胆大包天?竟敢对我们王妃下手?”周小六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星月先是怀疑自己的听错了,可转头看见密林之中确实出现了数人,瞧见前头那张熟悉的脸,更是惊疑,独孤辰怎么在这?
便衣骑兵瞧见独孤辰的时候,如是恶狼见到肉一般,双眼冒绿光,指挥着身边的人,“把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郎将这话说的不对,你刺杀皇室宗亲,意图扰乱边疆的安宁,你才是乱臣贼子。”说话的功夫,跟在独孤辰身边的人已经拔刀相向,大有血战一番的准备。
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对方的人数看起来更多,硬拼起来他可没什么胜算。那人讽刺笑道,“殿下说自己不是乱臣贼子,那为何不敢接了陛下的旨意入京呢?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陛下知道?”
一阵风来扬起他的袍角,青年面容清隽,不像是传闻中那受了重伤的模样。郎将心里打着算盘,思索着一会该如何脱身。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的小命若是就交代在这了才是真真正正的得不偿失。
还未等他想出个结果,青年便开口了,有的人生来的天皇贵胄,一举一动之间尽是意气风流,“郎将说的不错,本王这副模样叫你看见,哪里还敢入京呢?所以...”他好脾气的笑起来,说的话却是要人命的,“郎将今日就把命留下来吧。”
郎将大惊,招呼几个人挡在自己的身边,骑马掉头就走。独孤辰又怎会放过敌人,让他把自己的消息带去京城呢,不等发话,周小六就骑马跟了上去,边走边道,“殿下,这人我要是拿住了,殿下会给我什么奖励?”
韩声翻了个白眼,“你再废话,人就跑了。”
沈星月瞧着那郎将逃跑的速度很快,钻入密林之中便没了踪影,周小六和韩声跟了上去,其余人则原地解决那些便衣骑兵,前后打了两次,那些便衣人尽数死了,场面血腥而紊乱。
受惊的马也被安抚好了。沈星月掖了掖马车的帘子,没让周婆婆和周浣下来,这样血腥的场景让她俩看了,估计一晚上都睡不好了。
窦怀五人身上大大小小的都受了点伤,好在伤情不重,清渠和素桃从马车上拿出伤药,先给受伤的人简单包扎。周浣也拿了伤药,执意下来。
清渠见她年岁小,从小到大估计连死人都没见过几次,外面地上全是血迹,抹了脖子的,一剑穿胸的,总而言之各有各的死法,各有各的难看。清渠是怕她受不了才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在这陪陪周婆婆就行,外面有我们呢。”
周浣坚决要下车帮忙,周婆婆也同意了,清渠拗不过只得带着周浣下车来,浓重的血腥味在鼻间凝成一团,味道难闻,甚至是恶心。地上多半都是对方的人的血,一些尸首横七竖八的摆着,无人打理。
周浣假装自己是没看见那些残骸断指,跟着清渠来给几人包扎伤口。小春儿坐在地上倚在一颗大石头旁,脸色煞白,胳膊上的血迹洇湿了布料与他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只不过此时一面仰着头,嘴巴一面疼的哼哼唧唧。
“周姐姐...”少年嗓音糯糯的,圆脸上是少年人的婴儿肥,肥嘟嘟的,两只圆眼睛镶嵌在脸上,显出几分纯真来,这样的小少年该是没有人会不喜欢吧。“好疼....”
小春儿还没周浣年岁大呢,身量却高,身板也长得结实,若非是脸上青涩未褪,她还真不敢应他这句姐姐。“你须得忍着些,清渠说了,先处理伤口,再上药包扎。”
少年乖乖巧巧的点点头,看着左胳膊上的伤口,血流的有点多,但好在止血的伤药撒上去,渐渐便凝固了。
周浣低着头,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瞧见止血药粉起了效用之后,才挽起他的袖子,上药包扎。
“姐姐,你难道不怕吗?”
周浣抿抿唇,“怕是怕的,但更担心你们,刚才在马车上多亏了你和沈姑娘,我和娘才能幸免于难。”
极为正常的一句话,小春儿听着甚是宽慰,从前他在崔府的时候,每每跟着崔善出门,有的人见他们畏惧,有的人见他们愤恨,有的人见他们谄媚讨好。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是崔善崔家人的走狗。那些人爱屋及乌恨屋及屋,不管怎样没人真心的赞美过他们,多的是谩骂与不屑,而又夹杂着痛恨与畏惧。
少年抬起没受伤的胳膊,张开手,停在周浣的眼前,他笑道,“我给你挡着,这样你就见不着那些血啊尸体的了。”
不远处,刃无涯看着自己前胸开裂的伤口,脸上麻木的没有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