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和琳琅在梅树下说了会儿话，眼见外头风越发大了，这才回了屋里喝茶。

乌苏嬷嬷亲自煮了一壶热腾腾的杏仁奶茶，金玲银铃端来各色的小点心。

听说琳琅擅长下棋，皇太极不禁来了兴趣，吩咐人摆了棋盘，二人你来我往地对弈，皇太极的棋艺一般，每次都满盘皆输。

琳琅赢得太轻松，颇觉无趣，挑了挑眉，抱怨皇太极棋术不好。

皇太极也不恼，笑得云淡风轻：有时间钻研一下，下次不会输得这么难看。“

跟前伺候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大汗的脾气可真好啊。

乌苏嬷嬷的表情最为淡定，暗叹，这应该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

汗宫里的福晋们对大汗只会上赶着恭维，哪里会像颜姑娘这般直言不讳。

眼见天色黑了，乌苏嬷嬷给琳琅使了好几个眼色，眼睛都快成斗鸡眼了。

她的意思格外明显，就是示意琳琅好言好语，留下大汗，将名分早点定下来。

虽说宫外生活自在，不必与宫内福晋们虚与委蛇，少了几分尔虞我诈。

可终究名分未正，诸事皆有变数，乌苏嬷嬷觉得长久下去，不太妥当。

奈何琳琅仿若未睹，丝毫领会不到乌苏嬷嬷的深意，开始逐客。

“大汗你该回去了。”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乌苏嬷嬷险些面部肌肉失控，当场龟裂碎掉。

皇太极表情略显失望，他希望琳琅留自己，但事与愿违。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委屈。

琳琅无辜地眨了眨眼，“但天快黑了。”

皇太极看着一脸无辜状的琳琅，莫名好笑，天黑了，他就必须离开。

琳琅一点儿都不留恋。

皇太极无奈，但不想过于逼迫，只能徐徐图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侍从给皇太极披上了一件织金黑色斗篷。不知何时，外头飘起柳絮般的小雪，飘飘洒洒，温柔又多情的节奏。

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然来临。

“我走了。”皇太极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无奈，缓缓回头，目光如炬，锁住了琳琅。

眼神里是无尽的眷恋和不舍。

他从未这般迷恋过一个女人，喜欢得小心翼翼，又自卑得地担心拒绝。

“大汗慢走。”

琳琅起身相送，声音清浅，比下雪的声音更柔软细微。

目送皇太极离开，琳琅表情淡淡，看不出情绪，出了门槛儿，伸出手，接下飘落在掌心的一片雪花。

雪花缓缓落下，在掌心的温度下，逐渐融成了冰凉晶莹的水滴。

“姑娘，你是怎么想的？”

乌苏嬷嬷操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小心翼翼地问，她阅人无数，但看不清眼前的人。

美得无可挑剔，这无疑是大汗待她那么宽容又温柔的关键。

但是性格令人捉摸不透，有时温柔乖巧，有时清冷无拘。

乌苏嬷嬷有些烦恼。

“嬷嬷，宫外的冬日似乎更美。”

琳琅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再也没有看乌苏嬷嬷，没有回答其他问题的心情。

皇太极待她是很好，但这种好，过于千篇一律，没有什么好特别的。

她不排斥做皇太极的女人，有地位有权势、英俊有风度的男人，不讨人厌。

但没必要这么急。

皇太极回到汗宫，心神还有些紊乱，马车上回想了一路，还是有几分失落萦绕心头，久久不散，莫名的怅然若失。

哲哲大福晋派的侍女阿纳日再次来问询：“大汗回了吗？”

终于有了回应，大汗终于回来了。

侍从禀告皇太极，语气极其恭敬：“大福晋那边请大汗，来了好几次。”

皇太极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松开，似乎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按道理说，他回汗宫见了大臣，完成封赏之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大福晋哲哲。

但那时皇太极脑子里只想着美得倾国倾城的颜琳琅，心神被对方全部霸占。

如此一耽搁，已是晚膳之后的时间。

皇太极换了一身衣服，匆匆去了哲哲的静安宫。

哲哲得了风声，大汗一会儿就来，准备了精致的饭菜，温柔含笑地出来迎皇太极。

屋内暖烘烘的，哲哲穿着精致漂亮的家常衣裳，帮忙给皇太极取下身上的斗篷。

“大汗，快坐下，臣妾亲自给你做的人参鸡汤，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哲哲挥退屋内伺候的侍女，亲自帮忙给皇太极盛汤，格外的热情殷勤。

她好似最寻常的妻子，做着最习以为常的事情，皇太极表情温和，喝了几口鸡汤。

哲哲见状，唇角噙着的笑越发灿烂。

皇太极吃了八分饱，随即放下筷子，哲哲递顺手擦嘴的绢子。

“哲哲，不用忙活了，你自己吃吧。”

皇太极擦擦嘴，习惯了哲哲的殷勤，又有些无奈，哲哲过于讨好了。

“妾身不饿，妾身只是...”

哲哲早就吃过了，这餐饭主要是吩咐厨房做给皇太极的。

她迟疑地看着大汗，微微咬唇，欲言又止，想问一些问题，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最懂皇太极的心思，是丈夫最合心意的解语花。

但这次哲哲有些懵，分外不解。

大汗突然带了一个女人回来，疑似是汉女，安置在宫外金屋藏娇。

看起来很重视，但也没给个名分，似乎也没那么重视，有点扑朔迷离。

“哲哲，你想要问什么？”

皇太极看向哲哲，开门见山地问。

哲哲心中有了几分计较，面上含着矜持端庄的微笑：“妾身听说大汗带回了一个姑娘，如果大汗看中的人，何不把人接进宫里来？妾身也好安排住所。”

她这话说得颇有分寸，尽显作为大福晋的大度和体贴，贤良淑德的典范。

比起前两任大福晋，哲哲确实是贤妻。

皇太极淡淡看了哲哲一眼，语气波澜不惊：“此事不急。”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看似轻描淡写，但却蕴含深意。

哲哲暗自不安，摸不准大汗的心思。

但她向来知道见好就收，笑着撇开这个话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不管是大玉儿，还是哲哲，以及汗宫里其他的福晋们。

她们都不太清楚前线的突变。

皇太极身陷囹圄，多尔衮来得及时，但又不算太及时。

哲哲以为皇太极这次平安回来，是因为多尔衮及时带军营救的缘故。

她心思微微一转，便把大玉儿为了皇太极的安危，如何去求多尔衮的事全盘托出。

其中的过程说的极其详细。

哲哲知道这样说，皇太极的心里会不舒服，会对玉儿产生不满和芥蒂。

甚至有可能会怀疑玉儿和多尔衮有私情，但她还是说了，不带半分犹豫。

哲哲有意打压大玉儿，姑侄间的情谊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