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魔法的基础是心灵。

理论上，越是执念深重、癫狂脱轨，越是强大。

所谓心灵，即是想象，凭借纯粹的任性扭曲现实，改写既定命运走向。

苍蓝魔法，是欺骗世界的力量。

虚伪、虚假。

能欺骗世界，才有可能控制万物的心灵，随意操纵自然法则。

大地在两人面前裂开，仿佛世界在强者面前主动臣服。

斜坡滑向深邃黑暗地底。

“欺诈的限度，在于想象力边界。”

“本来，我也没想过在思念上动手脚，直到【同我派】给我带来启发。”

“卡塔兹？……啊，那些土着。”

少米对土着没什么印象。

类似的东西，在灰海中一捞一大把，脆弱渺小，无处不在。

没必要仔细区分。

“卡塔兹感度低下，没什么利用价值，唯独技术上如有神助。”

同我派原型仪式，揭示了同源生者共同的归属，让亚瑟窥探到死者的行动轨迹。

非智慧生物，做成【记忆包】也挤不出情报来，不如直接问它们的思念。

……

挖了一段时间。

垂直距离距离地面70千米的地底，苍蓝魔力维持着通道不被压垮。

微弱的太阳光照在四周墙壁上，勉强能看清表面的凹凸。

“路希瑞亚。”

“……嗯？”

亚瑟喝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饮品，漫不经心地开掘隧道，走向更深处。

“地底有阳光，为什么？”

“猪？”

“和猪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是猪。”

“哈？？”

随手消除掉喝完的杯子。

“如果是白玉七那种环境，恒星光的锥形区域不可能抵达地底。”

“【奥法国度】不一样。”

“这里没有恒星，有魔力。”

“太阳，是位面正向魔力的具象化。”

“大地虽然代表着负向魔力的一面，但打开的隧道让正向魔力有了渗透的渠道，让两者汇合。”

男与女，正与负，阴与阳，辣椒与鱼肉，太阳与大地。

交汇之时产生的平衡状态，另活物得以诞生。

农事习俗中，在新的一年第一次开垦土地，对应着收获最后一批麦子。

前者，象征着崭新力量的铁质农具接触待开垦、未孕育生命的地，使之“受孕”。

相反，大地是混沌、惰性和阴暗。

安眠之所。

“地底负向力量积聚，很适合作为收纳生命灵性的停尸房。”

“多半，那里有我要找的东西。”

“——哈哈哈！这些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问你为什么会有阳光……呀，不愧是路希瑞亚，懂得真多啊。”

亚瑟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这货挠挠头眯着眼睛大笑，像个普通的俊秀才。

红雀剑道子多米，生前相当聪明，谨小慎微之处甚至和亚瑟有得一拼，管中窥豹，明察秋毫。

区别是他看破了也不在乎。

少米……他的行为浮在表面，令人捉摸不透。

没有绷紧肌肉。

无根浮萍。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反倒多米才是自己的同类。

时刻追逐着什么，又或者被什么追逐，受到胁迫。

正因如此，才会要死，败北后只剩死路一条。

愿意和危险保持一定距离，不会强迫自己硬着头皮上，以他的性格和力量，几乎可以永远地活下去。

“……来的正是时候。”

“什么来了？”

“【倒影波纹】世界的信息。”

分出一丝精神力量，亚瑟继续向下挖掘，一边将部分意识埋入暗影。

无数波纹自由扩散，难以计量的加密信息在波纹中传递，需要持有对应的密匙才能理解个中涵义。

从中找到自己留下的信息波纹，此时，大圆环边缘挂上了一圈小的波纹。

之前也有不少权限者尝试解析力量样本，均以失败告终，没有后续音讯。

收到正式回复还是第一次。

简单确认信息真伪后，亚瑟交付梦境点数，承载两边信息交换功能的波纹悄然消失。

浩瀚多元宇宙，此生再不会有交集。

【倒影波纹】的存在，给辐射范围内的权限者带来巨大收益，无法简单以道理计。

“如何？”

“还算顺利。”

闭上左眼思考半晌，亚瑟张开十指在胸口交错。

成千上万的蓝色细线在指掌间流窜，逐渐褪去色彩，转向红黄两色，转而又变成青蓝，循环往复。

按照那位不知名权限者的说法，结界中那些“手”的本质是一种特殊的塑能技术。

【奥术】。

以魔力为基础，模仿自然、大能……又或者是，神。

神祗！

与信仰神、愿人神和天生神自发使用的力量不同，奥术通过理解世界构造支配法则，属于知识的延长线。

不拘泥于特定力量，不受信念影响，单纯明快，“合理者”的秩序体系。

自然，也可以用魔力驱动。

“有意思。”

轻笑声中，亚瑟在双掌之间还原出那些“手”的形状。

本质上，就是特化版的“法师之手”，后者作为最基础的戏法，连法师学徒都能使用。

“呜哇……啧啧啧啧。”

少米盯着亚瑟指掌间的法术模型，津津有味，赞叹不已。

驱动模型的基础，正是这个世界随处可见的魔力。

以自身能量模仿别的能量，不是一般强者能做到的，首先得事无巨细地完全掌握两种力量。

当已有力量体系极端排外的情况下，更是难上加难。

光是“强”还不够，更需要时间和耐心。

短时间内的话……恐怕只有心性极端疯狂，对自己也能下狠手的人才能做到。

行走坐卧，每时每刻思考力量构成，不断追求“理”，永不懈怠。

据亚瑟所知，【奥法国度】不存在会使用奥术的人。

为防万一，姑且把信息发给阿佐恩，看看她有没有头绪。

“【奥术】，不可思议，以它看待世界的方式与魔法相近，但更加深刻，接近规则本质。”

深不可测潜力。

一直钻研下去，起码能达到千骑士的力量层级。

最重要的是，它远比魔法更加接近力量运用的本质。

地下370千米。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通道尽头的一角，露出明显异于土石的青色光芒。

青光构成横竖交错的纹路，每条笔划都有成人手臂粗，与白银底色的金属块融为一体。

混合了秘银的合金。

秘银是魔法亲和的金属，对法师而言尤其珍贵。

摸上去冰冰凉凉滑滑的，总之是非常值钱的高级触感。

少米抚摸秘银纹路，正想开口，发现亚瑟正把脸贴在上面舔。

舌头卷动，硬是卷下来部分秘银。

“噗。”

吐向少米。

剑光一闪，瞬间把秘银块击成粉末，淡化的剑影后是少米险恶的脸。

“你什么意思，有点恶心的。”

“感觉不到吗？”

“感觉？……这是，生命灵性。”

少米回想了一下斩中的感觉，确实，和砍中活体差不多。

把脆弱的生命瞬间消灭，碎成齑粉的感觉。

话虽如此，灵性趋于淡薄，没有意志蕴含其中，仅仅作为无魂的能量在纹路中流动。

血。

青色的血，在白银的肉体中流动，如枝干分叉。

呋——

目光闪动，少米张嘴吹了口气，气息中剑光跃动，瞬间将周围空间打开。

百米。

千米。

万米。

十万。

青光与白银构成的巨大法阵，直径超过十万米后依旧没有看到尽头。

眼前光景，已经不是寻常生命能达成的巨大工程，堪称伟业。

至少，单凭法师们的力量是做不到的。

谁都不知道地下深处存在着此等巨大、隐秘的工程，所以才能正常地活下去，活在不知道谁编制的和平谎言中。

对创造法阵的存在来说，地表上发生的所谓战争，也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程度。

蛰伏于阴影中，静悄悄地掠夺生命灵性。

掠夺的强度极低，可以近乎永久地榨取持续下去。

从最低等的生命体到站在智慧生物顶端的法师，无形中受到限制，文明前进的步伐也会放缓。

“支撑位面阑尾结界的力量源泉，就是这个吗？”

“不像，那个是依托大自然鬼斧神工建立起来的天险，未必需要巨大能量供给。”

位置正好，因此难以破坏。

从外部破坏结界，必须要有手撕位面的夸张力量，在此之前还得先找到阑尾与位面本身连接的节点。

“即使如此，很难想象两者没有关系。”

“没错……哼哼。”

咧嘴一笑，亚瑟伸出右手，按在法阵上，感知网络蛮横地渗透其中。

青光法阵的结构，与奥术版的法师之手异曲同工。

用途千差万别，本源完全一致。

理解世界构造，掌握自然运行法则，继而取得的独特力量。

咔擦——咔擦——

既然知道了用途，再没有留着它的理由。

龟裂以亚瑟手掌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撕裂青色能量管道。

生命灵性化作水雾状的气体，从裂隙中飘浮逃逸出来，幻化成大大小小动植物形态。

飞燕翱翔，花草摇曳。

灵性在溃散之前，被无形的引力拉扯，形体再次崩溃，重归雾状，钻入少米袖中。

袖里乾坤神通，须臾之间收纳万物于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