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沅芷与姜守业、上官云冲出了崇德门，各自上马车前，上官云冲叫住上官沅芷：“民心虽可用，过之即伤，切记。”

上官沅芷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孩儿知道了。”

上官云冲微点了头，又叮嘱道：“如今你已有身孕六个月，姜远那小子也快到家了，一些小事就不要太操心，好好养胎，我再让你嫂子给你送些补品过去。”

“孩儿也没怎么操劳，爹爹切勿担心。”上官沅芷应道。

上官云冲又朝姜守业道：“敬思，待得姜远回来，你提醒于他，今日这主意实是不好。”

姜守业难得的没有反驳：“伯和兄放心，老夫会的。”

上官云冲拱了拱手，上了自己的马车，往镇国公府而去。

姜守业看了一眼上官沅芷，叹了口气：“芷儿啊，今日百姓聚集而来，阵仗搞得太大了，民心为双刃剑，用得不好则伤已，民意裹挟皇权这等事以后切不可用。”

上官沅芷也叹了口气：“孩儿也没想到百姓会来皇城请命，是孩儿鲁莽了。”

姜守业摆了摆手：“这法子是远儿与你出的，他还是年青了，自古皇权不容绑架，待他回来，我好好说说他，回去吧。”

“嗯。”

上官沅芷应了声，在几个丫鬟的扶持下上了马车，也不回梁国公府，而是直往鹤留湾而去。

稍晚时分，崇德门前张贴出一则诏告来，将鸿帝的判罚书写于其上，燕安城的百姓们看得激动不已。

位高权重的都水使受了处罚，其儿子遭了报应伤了实属活该，真是大快人心。

不知是谁将惠宁乡主在金殿上舌战都水使、昭华郡主的详细过程给传了出来，惹得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

这么一出良善斗恶权的故事迅速在民间传开，且惠宁乡主为女子，又为这出故事增添了许多传奇之事。

一个长着两条大八字胡，师爷打扮的中年男子，又找到那些说书先生，让将其编成故事，在茶楼酒馆四处讲。

那八字胡师爷模样的人言说，此等惩恶扬善大快人心之事，当让更多人知道。

说书先生们深以为然，加之那人又出了重金让其宣扬，说书先生们便各显神通，各种版本的故事迅速写了出来，到处说书。

“话说陛下高座稳龙台，大殿之中文武百官分列左右，殿外金甲金吾持刀带甲分列两旁。

那惠宁乡主身穿深紫官袍，头戴金丝梁冠，面如晈月笼烟，美艳而不失英气。

此女实为黎山老母座下关门弟子，奉黎山老母之命下得凡间，一为保丰邑侯姜远姜侯爷，二为普通百姓伸冤做主…

惠宁乡主柳眉一竖，朝都水使喝斥道…那都水使与昭华郡主眼见要落于下风，小眼珠子一转，又使出一招毒计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待老夫饮口茶…”

诸如以上这些话本说辞，都是这些说书先生自个弄的，但却更具有感染性与传奇性。

一时间，燕安的茶馆酒楼，但凡有说书先生的，都皆爆满，茶馆与酒楼的老板们笑得嘴都合不拢。

更有戏班连夜排成戏，好趁着这个时机挣上一笔。

时间一晃又过了十日，不知道为何，惠宁乡主智斗都水使与郡主的事，非但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何允谦与昭华郡主成了过街老鼠，还有人趁着夜里往何府大门上泼粪。

何允谦大为恼怒，在金殿上输了官司不说，还被判了罚，脸面丢尽，在百官面前已然抬不起头了。

到得民间，百姓也是在背地里指指点点，甚至还有刁民敢往府门上泼粪。

再加上这些天何书晏的伤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一张脸已烂得没法看，脓水四流腥臭无比，连嚎都嚎不出来了。

何允谦也顾不得都水监的事务了，整日里四处寻访民医的同时，又调了二十个水卒来守门。

昭华郡主自那日从皇宫回来后，无处发泄怒火之下，硬生生的打死了两个丫鬟。

赵嫣甚至还想进宫，她对付不了惠宁乡主，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与姜守业、上官云冲有仇的钱皇后。

却被何允谦拦了下来，这个没脑子的婆娘，这时候去找钱皇后，不就等于是有向太子那边倒的嫌疑么。

赵嫣怒不可遏，朝何允谦吼道：“晏儿落得如此，那惠宁乡主牙尖嘴利，又有姜守业、上官云冲两个老东西撑腰，你怕这怕那，何时能给晏儿报仇！”

何允谦强忍着怒意：“夫人稍安，此事需从长计议，此时去找皇后娘娘，只会引来麻烦，你也不想想陛下调我们回燕安是做甚来了！”

赵嫣哼道：“我看陛下就是昏了头了！那赵祈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还不如太子呢！”

“闭嘴！”何允谦惊声低喝：“大逆不道之言也敢胡言，你嫌命长么！”

赵嫣也知说错了话，虽在自家府中，却也不禁一阵害怕，这话若是传到鸿帝耳朵里，抄家灭族不会有，但她这郡主之位怕是要没了，严重点脑袋都得搬家。

何允谦压了压怒气：“夫人，你且安心照看好晏儿，为夫自有主张，以后说话要谨言！”

赵嫣嘴上不说了，但心里却是不服的紧，只是阴了脸不说话。

就在这时，何书晏的房中传来丫鬟的惊叫声，赵嫣与何允谦一惊，急忙奔入房中。

就见得何书晏不停的抖着腿，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污血来。

“儿啊！你怎么了！”赵嫣惊叫一声扑倒在床前。

何允谦见此情形，连忙喊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但已然来不及了，何书晏手脚如抽筋般乱抖，口中喷出的污血能有一尺来高，将整张锦被给染成黑红之色，腥臭味弥满整个房间。

随后何书晏脖子一歪，那只没瞎的眼睛一翻只余眼白，随后睁得老大，没了动静。

“儿啊！你怎么了，别吓娘啊！”赵嫣惊慌失措的嚎叫着摇何书晏的身子，却哪还有反应。

何允谦颤着手往何书晏的鼻前一探，顿时踉跄着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儿啊！”何允谦大叫一声，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老爷！”赵嫣见得儿子没了动静，何允谦又倒地吐血，惊叫着又朝何允谦扑来。

何允谦老泪纵横，紧握着赵嫣的手，颤声道：“我儿死得好惨啊！”

赵嫣听得何允谦这般喊，不可置信的问道：“老…老爷，你说什么？我儿死了？！”

何允谦像痴傻了一般坐在地上不动弹，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此时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赵嫣松开扶着何允谦的手，又扑向床前，使劲的摇着何书晏，尖叫着呼唤。

何府后宅中哀嚎声一片，何书晏在被剧痛折磨了半个月后，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