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神情格外认真“阿姊,我嫁给赵破奴,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羡慕我?夸赞我?大母今日夸了我好多话,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她如此夸我呢。”
这话,芷兰也不知该如何接,只是点了点头不语。
小米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芷兰说“阿姊,被人夸赞甚至是被很多人夸赞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倘若嫁给赵破奴能被所有人看见,甚至觉得我很好,那我愿意嫁给他。”
芷兰抿了抿唇,压着自己想要教育她的冲动。
不禁扪心自问,她教育小米什么呢?小米的想法有错么?
她想获得别人的羡慕,那嫁给赵破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有些人选择婚姻是因为爱情,有些人是因为合适,有些人是因为彼此家人喜欢。也有因条件、金钱、利益、权势而选择在一起的。
小米是她的妹妹,无论她出于什么原因,选择接受或是拒绝,只要是她喜欢,她都会要尊重小米的选择。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不想找好看郎君了?”
小米想了想缓缓摇头“今日觉得,郎君的身份也很重要。”
芷兰很想问,那她就不嫌弃赵破奴长的吓人了?
想是这么想,她这话也不能真的问出口。
人家好不容易做了决定,再问这种问题,不是戳人肺管子么。
几日后给小米张罗的铺子有了消息,倒是有一间铺子因经营不善,想让出去。
连铺子带首饰要价二十万钱,芷兰咋舌不已。
这二十万都够娶个媳妇了,也太贵了!
芷兰心疼归心疼,还是让夏竹去安排了。
若想转让铺面,需要向市吏(市场管理人员)报备。
先是“更市籍”(变更市场登记), 然后“转赁市肆”(转让租赁的店铺) 。
最后是更换“易贾”(更换经营者),最后签订买卖卷书。
夏竹派人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按着芷兰的吩咐,带着签好的卷书去了小宅给了小米。
小米拿到卷书后,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迫不及待让夏竹带她去铺子瞧一眼。
夏竹自然无有不应,陪着小米去了一趟铺子。
这铺子里的首饰确实很多,可大多款式老旧,小米不是十分喜欢。
可这回她也不挑这些,毕竟她如今可是有了自己的首饰铺子。
铺子里主事的以及小工都还在,他们也知晓这间肆被让了。
夏竹他们是见过的,经夏竹介绍这才知晓小米是肆主。
主事的是一位老者,至于小工是个眼瞧着不过十五六的少郎。
一老一少给小米行了礼,小米虽有些羞怯,可还是止不住高兴的接了礼。
小米对肆里每一件首饰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越看心中越不满意。
这些首饰也太老气了,都不是眼下女娘喜欢的样式。
小米越看越不高兴,连带着看着主事的也不顺眼起来。
忍不住心中狐疑,是否这主事的年纪太大了,才让人制作这些老气又难看的首饰。
回去的路上,小米忍不住和夏竹抱怨“阿姊可知晓这铺子里的首饰太过老气?”
夏竹如实道“夫人确实知晓,可茂陵寸金寸土,差不多的市肆也不会让出去。
只有这间因着首饰老气,客人少,这才想将这间市肆让出来。
夫人也说过,之前的首饰可以溶了再重新做样式。”
小米抿了抿唇,心中虽有些不情愿,也只能点了点头。
至于夏竹回到府里,并没有同芷兰细说小米对铺子里首饰不满意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芷兰在府里忙着继续给曹牧谦准备东西,总之能准备的,不占地方的都准备齐全了。
眼瞅着还有一旬多曹牧谦就要出征了,芷兰难免有些焦虑。
每天曹牧谦回来,芷兰总是缠着他,不是要时刻抱着,就是寸步不离守着他。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曹牧谦莫名不解。
如果说曹牧谦性子冷,芷兰同样不遑多让。
自从曹牧谦娶她回来,就未见过芷兰的心思完全放在他身上的时候。
这一反常态的热情与温柔,虽让他莫名却也心情愉悦。
俩人成亲以来,芷兰也是第一次对曹牧谦这么主动。看来,小别胜新婚是有道理的。
什么叫光阴似箭?大概就是这样吧,她还没怎么和曹牧谦腻歪够,很快就到了他该出征得日子。
李胤特意在出征前传曹牧谦进宫,对于再次征战廊西,李胤满怀信心。
上一次不过万余兵,曹牧谦就打了个大胜仗。
这次,李胤可是花了几个月得时间准备了充足得粮食医药。
这次,他本就属意曹牧谦出征,本想着让曹牧谦做副将,卫延做主将。
却不想,卫延主动提出让曹牧谦为主将,而他自己则因腿疾不便,拒绝此次出征廊西之行。
老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随军出征也不是诸将领想拒绝就拒绝得。
可卫延作为朝中显贵,圣上面前得红人。
因腿疾而不参战,换了别人早被褫夺爵位或是官爵了。
而换了卫延,李胤非但不生气,还赏赐了不少医药让侍人送去长平侯府邸,还请了宫中医术最精湛得几位去为长平侯治疗腿疾。
这样得荣宠,当今大夏朝除了曹牧谦与卫延,其他人如何与之比肩?
李胤也不是喜欢废话得人,但还是嘱咐曹牧谦“这次廊西之战,吾盼着你凯旋而归。只要你这次打了胜仗,吾必定重重有赏!”
曹牧谦神情认真“倘若此次臣凯旋而归,金银珍宝,封官加爵,臣都可以不要。只请陛下一道旨意,赐臣得侧夫人为正妻。”
李胤蹙眉,凝视曹牧谦,显然对他这要求谈不上多高兴。
他对曹牧谦是矛盾得,既希望他立下赫赫战功,却又不希望他权势过大。
在正妻这件事上,他是支持牧谦娶个背景不必过高得妻子。
可人得感情是复杂得,他作为皇帝自然要防范臣子权势过大。
可他也是个凡人,他也有凡人得复杂情感。
牧谦自小在他身边长大,说是他半个儿子也不为过。
没有哪个阿翁希望看见自己得儿子明明可以争气,却每日为了一个女娘神魂颠倒不思进取。
这牧谦显然对这侧夫人太过上心,这并不是他乐于见到得。
他语气带有一丝不悦“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建功立业为己任。
你有大好得前途,吾希望你用在正途。
天下女娘何其多,你屡次三番为了这个女娘讨封赏,这并不是吾想看到得。
此次再战廊西何其重要,你却心心念念为了一个女娘讨要正妻之位?”
曹牧谦敏锐得察觉到李胤话语中得不悦,可他也算自小被李胤和卫延宠溺长大得。
在李胤面前,曹牧谦始终是不懂得避其锋芒。“臣只求以军功换正妻之名。”
以往得任性妄为,李胤多是一笑了之。可眼下出征在即,牧谦却因一个侧夫人得正妻之名固执己见起来。
李胤脸色一沉,声音低沉地说道:“看来平日里我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如此不分是非。此事,我绝不会同意。你也无需多言。”
一君一臣,就这样互相僵持不下,内殿静的可怕。
一旁得春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直叫苦,这冠军侯也是太过执拗。
一个侧夫人,真要喜欢那就多宠着便是了。
如今为了这么个侧夫人,竟然和陛下僵持上了,害的他站在这里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李胤低沉得声音缓缓响起“牧谦,如今你已不是孩童了。
任性也是要有个限度得,你三番两次为了一个女娘如此,让吾都有些认不得你了。
你还是那个不可一世,活得肆意妄为得牧谦么?”
曹牧谦不语,他得性子是有些执拗。
可也不会固执己见全然不听从李胤得,毕竟李胤是大夏朝得皇帝,他作为臣子可以出声质疑,却不能真的任性妄为到不顾及皇帝得颜面。
可他这次却是异常执拗,他允诺过芷兰就势必就要做到。
宁可冒着被李胤治罪得下场,他也要求了这道封赏。
见曹牧谦依旧不为所动,李胤心中不悦之意更深。此刻他不仅对曹牧谦有些动了气,连带着对他那新纳得侧夫人也有了几分怒意。
李胤眯着眼,他对曹牧谦得倔强再清楚不过。
他作为天下得共主,谁敢对他有半分不从,连卫延都要毕恭毕敬得顺着他得意思行事,可曹牧谦这毛头小子对他简直就是忤逆不顺!
他心中得怒意翻腾,可眼下曹牧谦即将出征。这个节骨眼,他也不想因为这么些许点得小事,而影响了曹牧谦出征的心情。
李胤强压着怒火“好,吾允了。只要你此番大获全胜,吾遂了你得心愿就是。”
曹牧谦起身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得回道“谢过陛下。”
李胤平复了一下心中升腾得怒气,好一会才又道“此番再战廊西,吾准备派公孙傲陪同你一起出征。
这也是你舅父有意举荐的,公孙傲是你舅父得左膀右臂,与你舅父出征多次。有他辅佐你,吾在盛京心中也能安稳些。
为了防止左贤王增援廊西,吾准备派张坚,李广出征右北平郡,牵制住伊稚斜单于和左贤王,给你争取更多得时间。”
曹牧谦颔首“既如此,臣必当竭尽全力拿下廊西。”
李胤满意得颔首,心中怒气此刻也荡然无存。
男人,在小纷争面前或许寸步不让,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那些小小纷争就不值得一提了。“吾在盛京等你凯旋而归。”
一君一臣之间都默契得不再提起适才发生得事情,曹牧谦离开未央宫,赶上正下值准备往家走得曹知谦。
曹知谦依旧温和有礼,曹牧谦依旧冷面少语。
曹知谦也早已习惯了他这副生人勿近得模样,忽然开口道“大兄今日可有空,弟许久未与大兄坐在一起畅谈一番,不知大兄今日可否赏脸?”
曹牧谦淡淡瞥了他一眼,半晌才不紧不慢得回了一个字“可。”
曹知谦今日倒是有些奇怪,并未表现出过分热情之意,也只是有礼有节得做了个请上车得手势。
曹知谦竟然带着曹牧谦去了渭河最近生意很是红火得茶坊,此时正值服丧期,喝酒不成,喝茶聊聊天并无不可。
这茶坊开于渭河水岸,船内装饰别致清幽,还有不少藏书字画。
此时又正值春末夏初得季节,坐在茶坊里,透过窗户欣赏渭河美景,品茶读书,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最近多少盛京五县得文人墨客都聚集在此,连盛京中不少高官都乐于来此品茶畅聊。
曹知谦来过多次,属实喜欢这间茶肆。
原本他是知晓曹牧谦在渭河有间酿酒得酒坊,后来京中不少人传言,说是这茶坊也是冠军侯得产业。
曹知谦本就喜欢来此,得知这是大兄得产业,那他更是要投其所好了。
曹牧谦并非第一次来茶肆,曹知谦点了茶与几样糕点。
俩人并未在船头甲板处饮茶,而是进了船舱楼上,择一处僻静得单间安静品茶。
曹牧谦向来少言少语,即便与曹知谦关系淡薄,也能做到泰然处之饮茶。
至于曹知谦倒也沉得住气,与曹牧谦就这样不紧不慢得品茶,俩人始终没有人先开口说一句。
倒也不是曹知谦沉得住气,是他正在思考如何与曹牧谦提起他如今仕途得问题。
曹牧谦允诺得做到了,可眼下他是离着陛下近了,却依旧毫无进展。
他日日在陛下面前走动,却始终不见陛下记住他这个人。
这让他如何不着急,他今日既然见到了大兄,自然想与他好好谈谈。
大兄与他情感淡薄,他不是不明了。他有时也很纳闷,既然对他没有兄弟之情,又为何要将他带来盛京呢?
既带他来了盛京,却又许了他这么一个小小的郎官职位。
年少时,郎官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梦。可如今对他来说,郎官不过是盛京最末等的官职。
他想要平步青云,想要更上一层楼,却屡屡不得志。问题究竟出自哪里?他苦思冥想多日,最终他想清楚了,也想明白了。
曹牧谦才是关键处,没有曹牧谦助他一臂之力,或许他要在这郎官的职位里一直默默无名的干下去。
他不想,所以他要和曹牧谦好好谈谈。究竟他要怎样做,曹牧谦才会助他这一臂之力?
他斟酌着,也谨慎的思虑着,最终他选择直言不讳“弟近日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所以想问问大兄能否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