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结亲2(1 / 1)

第二日,大秦城城主府内的红绸还未撤去,又增添了新的喜庆氛围。

邹氏在陪嫁丫鬟的搀扶下,迈过火盆,她腰间佩戴的玉佩与银质禁步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这位出身书香世家的小姐,今日看起来格外与众不同。

往日,她总是将乌发绾成文士髻,而今日,所有头发都尽数盘起,发间插着的金丝点翠九鸾钗,有些沉重,使得她的脖颈微微低垂。

秦羽站在走廊下,看着新娘跨过门槛。

昨天,他被樊梨花一脚踹青的腰眼,此时还在隐隐作痛,这让他不禁想起半月前贾诩递给他的密报。

当时密报的绢帛上写着:“邹氏,乃是临淄邹氏的嫡女,精通琴、棋、书、画四艺,尤其擅长解读璇玑图。”

后面还附有朱笔批注:“此女可用,但需要以文会友的方式结交。”

此刻,新娘子宽大的衣袖下,手指正无意识地蜷缩着,秦羽认出,这是她默背诗文时的习惯动作。

在迎亲的路上,那顶八宝轿的窗帘始终没有放下,邹氏沿途记住了七家店铺的招牌,这会儿恐怕正在心里给街市重新排列名录呢。

“礼成——”司仪拖长的声音,惊飞了屋檐下停歇的喜鹊。

邹氏刚要屈膝行拜礼,突然被秦羽托住手肘。秦羽压低声音提醒她:“昨天樊将军行的是军礼,夫人你可别跟着抱拳行礼。”

红盖头下传来一声轻笑。在进行交拜礼时,邹氏袖中不小心滑落出半卷《乐府集》,秦羽眼疾手快,一脚踩住书卷,锦靴面上顿时多了一道折痕。

满堂的宾客只见城主突然一个踉跄,纷纷赞叹道:“到底是读书人,行礼都比别人风雅。”

红烛燃烧过半,邹氏正弯腰整理陪嫁过来的书箱。

她身上水红色的寝衣滑落了半边肩膀,发间最后一根玉簪突然掉落。

秦羽急忙抢步上前接住,指尖轻轻蹭过她垂落的青丝。

“这些明天再整理吧……”话还没说完,案头上鎏金香炉突然迸出火星。

邹氏转身时,衣袖带翻了棋罐,黑白两色的玉棋子哗啦啦地滚了一地。

两人同时蹲下身子去捡,额头“咚”的一声撞到了一起。

秦羽捂着前额笑出声来:“夫人这招投怀送抱,倒是新鲜有趣。”

烛光映照下,邹氏的耳尖变得通红,她拈起一枚棋子,作势要砸秦羽,手腕却被秦羽捉住。

棋子从她指缝间滑落,叮叮当当掉进了拔步床底。

“该饮合卺酒了。”邹氏别过脸去,想要抽回手,发髻却彻底散开了。

缠枝莲花帐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原来是秦羽扯住了她腰间的绦带。

那根绣着诗文的锦带原本是用来绑书卷的,此刻正一寸一寸从罗裙上滑脱。

两人交杯时,洒了半盏酒在衣襟上。邹氏慌忙去擦拭,绢帕却被酒液浸透。秦羽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就着衣襟上的湿痕舔过指尖,说道:“别糟蹋了这有十五年陈酿的梨花白。”

窗外传来竹枝折断的清脆声响,想必是巡夜的侍卫不小心踩中了后园的小径。

邹氏趁机抽身要去关窗,腰间却多了一条臂膀。

妆台的菱花镜里映出两道交叠的人影,秦羽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问道:“夫人可知道‘软玉温香’这四个字怎么写?”

“夫君该问问‘得寸进尺’怎么写才是。”邹氏反手拔下他束发的银簪,秦羽那如泼墨般的长发霎时垂落满背。

邹氏正要转身,突然被秦羽腾空抱起,一摞还未拆封的诗集哗啦啦从榻边的矮几上摔落。

五更的梆子敲响时,满地的狼藉中多了一幅未完成的画。

半幅山水间突兀地染上了胭脂红,倒像是作画到酣畅处,不小心打翻了妆奁。

值夜的侍女前来收拾茶具时,听到里间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有人正用指甲刮着断弦,哼的还是《凤求凰》的曲调。

晨光慢慢洒过窗棂的时候,邹氏正对着菱花镜涂抹胭脂。

铜镜里突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秦羽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手里晃着一支螺子黛,说道:“上回在茶楼,你拿这个画过舆图。”

邹氏的耳尖微微泛红发热。那是之前贾诩设下的局,说城主想要找一位通晓水利的先生。

她扮作茶博士,在雅间的屏风后面,听见一个莽汉大声嚷嚷着:“不就是挖渠吗?给我三千兵丁……”

“夫人当时在《水经注》的批注里夹了一片忍冬藤。”秦羽的指尖绕着她的一缕青丝,接着说,“我让医官检验了三天,生怕那是毒药。”

窗外传来捣衣的声音,邹氏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笑:“夫君第二日包下了整间茶楼,却把碧螺春像牛饮水一样喝了。”

镜子里映出秦羽发红的耳根,他岔开了话头,伸手去拿妆台上的玉梳,手腕间露出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道伤……”邹氏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腕。

“哦,上月为你去取书的时候摔的。”秦羽满不在乎地甩了一下手,却不小心碰翻了胭脂匣。

殷红的膏体溅在了昨夜没有收起来的宣纸上,正好染红了那首抄了一半的《子夜歌》。

邹氏拈起被染红的纸笺,说道:“‘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这句不应该用朱砂圈点。”

话还没说完,秦羽突然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吓得珠钗掉在地上乱蹦。

“夫人别念了。”他踢开了满地的书卷,“那日你在藏书楼的楼梯间崴了脚,抱着《乐府诗集》不肯撒手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捂住了。邹氏的指尖沾着他早膳时吃的桂花蜜,甜香萦绕在鼻尖。

日影移过博古架的时候,两人窝在藤榻上翻看邹氏从临淄带来的画册。

秦羽指着一幅墨兰说:“这幅画可比我送你的聘礼好多了。”

“夫君那对翡翠白菜,”邹氏翻过一页仕女图,“我转赠给樊姐姐当镇纸了。”

画中女子的裙摆突然被朱笔勾了一道,秦羽闷声笑了起来:“难怪她上次问我是不是缺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