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符青锁无数次想过。
若是当初她没有将惊浪带回宗门,而是将自己这条命还给他,或许青云宗上下就不会出事,其他人也不用死。
从前出事总有师兄们顶在她的面前,让她习以为常,以为他们永远会为她遮风挡雨,她荒于修炼,任性地只管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若是她能再厉害一点,就能为他们报仇了……
可到头来她却只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方结界中,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不再看到那个人,她心底的愧疚就会少一点。
为什么偏偏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
多可笑啊。
林知聿与她在岸边坐了许久。
“多谢,我已经许久未曾与其他人说过话了……”她清丽的面容尽显苍白,“我似乎有预感,不将这些事说出来的话,或许它们会永远烂在我的肚子里。”
林知聿:“说来我与前辈倒是有些缘分。机缘巧合下,我曾有幸看过前辈着作的那本书,它帮了我许多,解了我的诸多困境。”可以说,他能走到现在,压制住身上的寒症,拥有如今的修为,那本书功不可没。
符青锁并未在意那句称呼,她很轻地弯了下嘴角,“……能帮上你就好。”
她的脸色过于苍白,这个难得的笑容也不足以让她的表情变得鲜活起来。
她多看了林知聿两眼,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担忧,“你还是想出去吗?”
“对。”林知聿缓缓吐出一口气。
说起来这位符前辈涉险将他带到这里,他却一心只想着出去,的确是辜负了她的好意。
“与我同行的朋友还下落不明,我必须要找到他才能安心。”
符青锁见他态度坚定,便道:“这浮生境乃惊浪所造,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受他控制。这么多年来,这里早已变得更加诡谲莫测,变幻多端,还从来没有人能从浮生境里出去过。惊浪擅长玩弄人心,我不知道他如今的修为到了何种地步,但你若是遇见他,务必小心。”
林知聿:“多谢符前辈。”
符青锁的手指在虚空处点了点,在他们前面的不远处,便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旋涡。
“去吧,结界的出口就在那里。”
“符前辈……”林知聿站起身,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简洁的说道:“保重。”
他走到出口处,回头看了一眼。
符青锁抱紧了膝盖,像一个孩童一般将自己蜷成一团,那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
云别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林知聿一剑扎穿了心口。
“我会杀了你,替他报仇……该死的人是你才对。”
冰天雪地之中。
林知聿冷眼看着他,那张精致的脸上,往常对他的那些迁就和温和,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憎恶。
要杀他?是为了闻人落么?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他的耳边便响起一道声音:“你真傻,他明明一点也不在乎你,他所爱另有他人,你就甘心这样死在他手中么?你给了他这么多次机会,他却一次都没有对你手下留情。”
云别迟疑了一瞬,刺进他胸口的剑又深入了几寸,寒意和剧烈的疼痛一道袭来。
他还未看清林知聿最后的表情,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他又一次睁开眼。
一抬头,“九宸宫”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北域……
自己何时又回到北域了?
云别拾阶而上,跟着人群进入了大殿之中。
纵使早已经有了准备,可当他看到林知聿与闻人落穿着喜服,两人宛若璧人一般站在大殿的最上面,接受着底下众人的祝贺,他还是怒不可遏。
凭什么?
哥哥明明是他的!
闻人落凭什么抢走?!
闻人落发现了他,神情冷淡,像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已经答应了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只不过是从我身体中被丢掉的那一部分,也妄想和我争?”
听见这句话,云别紧张地下意识看向了林知聿,看见他方才还对着闻人落笑意盈盈,视线转向自己时,一点点变得冰冷,甚至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眼神。
云别顿时遍体生凉,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咬紧了牙关,闭上眼,“哥哥暂时被你诓骗罢了,他不可能会丢下我……今天,无论如何,我也会带走他,谁也拦不住我。”
周围都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似乎对他这个不速之客颇有微词。
他飞身跃上大殿之上,躲开闻人落的攻击,满心满眼都是抓住那个人。他如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有小心翼翼地祈求道:“哥哥,跟我走。”
林知聿一掌打向他,一脸的厌恶,“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跟你走。”
云别没想到林知聿会对自己动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连声音也在跟着颤抖,“哥哥?…”
“别这样叫我,更别对我露出一副被背叛的表情。”林知聿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云别感到陌生极了,“你死缠烂打纠缠我这么久,难道看不出我讨厌你,恨不得你消失么?”
“我不信!我不会信的……既然讨厌我,那你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拼尽全力地救我,对我说了那么多动听的话,又让我深陷其中。”
“那是你的事,是你守不住自己的心,与我何干。”林知聿语气残忍,“我不过逢场作戏,你也要这般认真,连这点虚假的爱也要贪图,你真是太可怜了。”
“那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他声嘶力竭,眼圈发红,“你要和闻人落结为道侣,那我呢?我怎么办?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林知聿在听到闻人落的名字时,表情变得柔软,连带着瞳孔中的冰雪也在慢慢消融,“你怎可与他相比,我心悦他,你又算得了什么。”
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云别忙不迭上前去拉他的手,想要像往常一般卖乖讨巧,“哥哥,你看看,我的心好疼啊……”
可是他的心真的像是被人用钝刀子撕来扯去,疼得他喘不过气。
期待中的关心和担忧都没有。
他记忆中昙花一现的温情好似从来不存在一般。
他愣愣地看着林知聿逃也似地避开他,像只小鸟一样飞到闻人落的身边。
林知聿:“既然不是来喝喜酒的,那就滚吧。”
云别再无计可施,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不走!我不走!你休想丢下我!”
无人听他说话,周围的宾客和护卫像人墙一样将他包围起来,他杀红了眼。
可最后林知聿也没有向他投来半分目光。
从头到尾,都将他当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