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从陈鹤年的表情中，就知道，他的方案能行。

他定了定神，将下午与程艳冰讨论后，完善的那个“先内后外，以点带面”的策略，以及先期为红缨厂和庒氏食品厂量身打造自动化生产线的构想，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

他边说边观察着陈鹤年的表情。起初，陈鹤年只是平静地听着，但当沈毅提到优先满足本地企业需求，尤其是点出红缨厂和庒氏食品厂这两个具体“试验田”时，陈鹤年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等沈毅说完，陈鹤年沉默了片刻，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办公室里一时间只有这敲击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沈毅的心也随着这声音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陈鹤年才缓缓开口：“小沈，你这个思路，可行！”

而仇永坚也看完了，放下了方案，抬头看着沈毅，眼神比之前锐利了几分：“从农机到自动化生产线，这个跨度的确很大。但你提出的先期以本地企业需求为突破口，进行小范围试点，逐步积累经验和技术，这个想法，确实比我们之前想的那个方案要稳妥得多，也更具操作性。”

听到“稳妥得多”和“更具操作性”这几个字，沈毅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陈鹤年也提出了一个问题：“不过，要解决国营机械厂的资金问题。小沈，有什么办法？”

沈毅早就想到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他胸有成竹地回答：“资金问题有两个办法：第一，对国营机械厂改成集体股份制，分出股份，让员工购买。但目前国营机械厂如日落西山，大概率员工的购买欲望不高。第二个方案，就是向银行贷款。最好能由市委市政府作为担保人，这就需要财政局支持了。”

陈鹤年看了一眼仇永坚，后者也微微颔首，显然对沈毅提出的资金解决方案有所认同，但也带着审慎。

“员工持股，在目前国营厂这个烂摊子的情况下，确实不现实。”陈鹤年缓缓说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显然为了国营厂的事情，他也是煞费苦心，“大家连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哪还有闲钱买股份？怕是避之不及。”

仇永坚接话道，语气比陈鹤年要直接得多：“那就是银行贷款了。市里担保？这可不是小事，小沈。财政局那边，梁市长那边，何书记那边，都要点头才行。这个口子一旦开了，以后其他困难企业是不是都要来要政策？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万一搞砸了，这个责任谁来负？”

仇永坚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沈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沈毅坦然地迎向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陈主任，仇主任，我明白市里担保的难度，也理解各位领导的顾虑。但国营机械厂的现状，大家比我更清楚，如果再没有大动作，恐怕就真的只有破产清算一条路了。到那个时候，几百号工人的安置问题，对市里来说，将是一个更加沉重且棘手的包袱。”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提出这个方案，是希望能够盘活资产，让厂子重新焕发生机，重新成为市里的利税大户，而不是拖油瓶。至于风险，任何改革都有风险，这是无法避免的。但如果我们能集中力量，先期成功打造一两个标杆项目，比如红缨厂和庒氏食品厂，让他们成为我们自动化生产线的首批用户，并取得良好的效果，以此来证明我们的技术能力和市场前景，那么，我相信，无论是银行贷款的审批，还是争取市领导的支持，都会更有把握。这就像投石问路，我们先扔下一块小石头，看看水花，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仇永坚认同沈毅的观点，他点了点头，然后说：“小沈，你的思路应该是对的，关键就是要执行。我建议，向梁市长汇报，取得他的支持，那样也就事半功倍。”

陈鹤年也同意这样做。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这个方案要继续优化，除了资金支持，还有技术、人才的因素，都要考虑清楚。”

沈毅对此早有准备，他点了点头：“仇主任说的是。技术和人才是关键。我的初步想法是，可以分几步走。第一，对于现有的技术人员，进行针对性的培训和学习，此外，考虑从外部引进一些关键的技术人才，甚至是与一些高校、科研院所进行合作，共同研发。在项目初期，我们可以先从技术难度相对较低、但市场需求又比较迫切的自动化设备入手，比如食品包装、物料搬运等环节，逐步积累经验，培养队伍。等我们有了一定的技术积累和成功案例后，再向更复杂的自动化生产线领域拓展。”

沈毅的话，总算说服了两位领导。

陈鹤年接过话头：“这样吧，小沈。你这个方案，我们原则上是认可的。你回去后，再把关于资金筹措、技术引进、以及与试点企业沟通的这几个部分，再细化一下，尤其是风险评估和应对措施，要考虑得更周全一些。然后，尽快形成一个更详尽的报告交上来。”

他看向仇永坚：“老仇，你看呢？”

仇永坚沉吟片刻，说：“可以。小沈，你把报告弄好之后，我们再内部讨论一次。如果可行，我和老陈一起，找个机会向梁市长和何书记汇报。”

听到这话，沈毅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虽然只是初步认可，并且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展了。

“好的，陈主任，仇主任，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把详细报告整理出来。”沈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陈鹤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主任。”沈毅站起身，正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仇永坚突然又开口了，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小沈，我再多问一句。你对庄氏食品厂的那个庄总，庄祈琛，个人了解多少？这个人可靠吗？”

……

（这几章可能都是涉及企业管理和改革的内容，大家可能觉得闷。本人职业病，越写越多字，已经缩减了。放心，下一章没有了，开始跟吴夏怡，李小霞等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