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梁崇不知她说的是什么事,看她眼珠子动了动,一脸狡黠的模样。
他低声问:“肚子里又有什么坏水了?”
“哎呀,计策、是计策!”叶玉拧着眉稍强调。
梁崇抿唇一笑,“嗯,对,计策。”
叶玉想起那把弓,千里之外能杀人,是斩杀敌军将领、射穿旗帜打压士气的良器。
“梁崇,我有一个分化敌军的办法,要是成了,城门那把弓能给我吗?”
叶玉有些后悔,当初没跟皇帝要走那把弓。
梁崇并不用弓,他的武器是梁氏家传长剑,那是一百二十年前由名匠打造的古器,澄若明镜的剑一招一式如白虹贯日。
军中将士多用枪、矛、刀,弓箭营用的是轻便的竹片复合弓。
那把弓极重,拉开需要极大的力气,用者动作迟缓,在战场上,影响将士的动作行走,弓还没拉开,敌人就到眼前了。
轻便易拉开的复合弓才适合作战。
梁崇轻声问:“你喜欢那把弓?”
叶玉点点头,“自然喜欢。”
看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梁崇有些苦涩,若是喜欢他也能这般毫不犹豫回答就好了。
“梁崇,过来。”
叶玉招招手,坐在旁边的梁崇歪着身子,侧耳倾听她说话。
呢喃的清脆嗓音在耳畔回响,一字又一字被她吐出,敲打在他的心房。
听完后,梁崇正色道:“妙计!”
叶玉露出一个揶揄的神色,“这么说,你答应了?”
那把弓只是前朝一名将军的武器,用处不大,给她也无妨。
“嗯。”
梁崇低声回应,“累了一晚,要不要歇息?”
暂时没找到可以居住的屋子,先让叶玉去住自己营帐,反正经过江陵一难,他早已适应随地就躺,张嘴就吃,那顶帐子他极少用到。
“好。”
梁崇把她带回去安置,转身喊人打来一盆热水,躲在伙房的棚子里对水面照。
“如何?我这般是否潦草难看?”他语气淡淡,看不出是喜是怒。
近来作战灰头土脸,观看旁人的模样,梁崇深知自己肯定没个好样貌。
叶玉来得突然,他欢喜、也如坐针毡,如此潦倒会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年纪更大了?
毕竟……他已经三十,不比二十出头的小伙年轻,再不注重外表,只怕争不过那两个文官。
叶玉一离开,他立即来此修理胡茬,洗脸。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一旁的陈七犹豫片刻。
想阿谀奉承一番,怕他真留那一茬胡须,点头说难看,又怕惹怒主君。
陈七琢磨片刻,开口道:“主君留胡须显得成熟稳重、持重端方。刮掉胡须,便是另一番文质彬彬的气质。”
梁崇没回话,洗了一把脸,对着倒影刮胡子。
*
叶玉睡醒是正午时分,起来刚好吃午食。
这帐子不大不小,榻上的床栏挂着几件梁崇的衣裳,除此之外,这里干干净净,没有多少生活痕迹。
帐子侧面的书架空置,席案落灰,一张巨大的舆图挂着,上面添了别处没有的地势记号。
叶玉盯着舆图出神。
梁崇执木盘端来午食,“玉儿,吃饭了。”
叶玉转身,发现梁崇换了一身新衣,他褪去铠甲,身着宽袍大袖的曲裾,脸洗干净,白了几分,下巴的胡茬也刮掉了。
锦衣玉带、佩玉鸣珰,膝前彩衣围绕,袍锦昼辉煌。
叶玉突然眼前一亮,不由得多看两眼。
梁崇抬头,温声问:“为何这般看我?”
“你这样……还怪好看,以前没见你这么穿。”
饰心无彩缋,到骨是风尘,梁崇以往觉得,内美者,无需外物装饰。
自上次她被卫云骁迷惑,梁崇就发现她是个肤浅看外表的,不矫饰几分难以入她眼。
如今,余光一瞥,就能看见那两颗眼珠子黏在他身上移不开。
梁崇低头布置碗筷,不以为意道:“是吗?不过随手捡的一件衣裳。”
叶玉与梁崇对坐,木盘上是两碗肉沫面与四个馒头。
清晨时分,梁崇因房屋破烂而难堪,眼下的食物粗鄙更是令他窘迫,仿佛又回到了江陵的时候。
他低声道:“萧关被围困许久,粮食短缺,后续粮草还没来,你随意吃些,等粮运来了,再给你吃些好的。”
叶玉极少挑食,“放心吧,再差能有咱们落难的时候差?”
她拿起筷子吃饭。
梁崇牵唇轻笑,以往荣华富贵时,她戒备、警惕,从未信任任何人。
经过那一难,她卸下防备,变得坦然随性。
哪怕过程有些不美好,难以启齿,但梁崇觉得,当初违背约定硬跟着她引走刺客是对的。
他拿起馒头递给叶玉,“多吃点,今晚开始行动。”
说起这个,叶玉笑起来,“好。”
他们吃饱后,梁崇带她到处逛,熟悉环境。
北风半夜起,吹动一天星。
月牙西斜,鸟啼粗嘎嘶哑,被队伍惊得从蔓蔓野草中飞走,在夜空划出一道黑影。
叶玉与梁崇穿上胡人的盔甲,骑马带人前往北齐的兵营。
“嘘,小心些。”
他们策马,准备半夜闯入北齐的营地,不为别的,他们是去烧了齐人的粮草。
此时,他们正在不远处窥视巡视轮值的时间,抓到了交换值守的间隙。
叶玉道:“梁崇,可以了。”
梁崇抬手,命令道:“动手。”
身后的骑兵策马直接冲过去,有人马后背载着几个刚死的胡人。
叶玉拿着鞭子也想过去,被梁崇拉住,“哎,不可。”
“怎么了?”叶玉不解。
梁崇低声道:“不过是佯攻齐人,你不必亲身去冒险。”
陈七已经带人冲进齐人的营帐,此时正策马往齐人的粮草方位冲过去。
齐人兵营一时混乱,嘈杂的声音喊着:“魏人来了,快迎敌。”
陈七成功把齐人的敌营粮草点燃,他发号施令:“撤退!”
二百人以黑巾将脸包裹得严严实实,身上的盔甲厚重,马也戴上刺甲,他们下半身死死绑在马背上,哪怕死了,尸首也不能留下。
他们一边与齐人交手,一边拼命策马,闯出一条道路。
身后的胡人尸首被丢下去,乌泱泱的铁骑离开。
北齐此行领兵的是高照,高溪山死了,终于轮到他表现。
有人来禀报:“将军,不好了,有敌人闯入军营放火烧粮。”
高照连忙爬起来,“是什么人?可抓住了?”
那名兵卒不好下判断,欲言又止道:“好像不是魏人。”
高照粗糙的眉毛一拧,这是什么话?
不是魏人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