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皇帝应该忙着与成章将军顺藤摸瓜、清除这群乌合之众。
他会分出精力来救他们吗?
他们伪装成皇帝皇后逃难,吸引全部的刺客,只怕那四人危矣。
叶玉梳理好思路,停下脚步不再追寻四人。
刺客太多,她孤身救人胜算太低,应该去找援兵!
她翻身上马,转身前往下一个城池,一路快马加鞭,顺着大路一直走,边走边问,直到日头西斜,才抵达一座名叫翠城的城门。
后头追赶的小将早已提前抵达此处。
询问一番,没有那五人通行记录,他又派人去附近别处的城池蹲守。
他估摸着这个时辰,那五名贼人还没过翠城,大约是去其他地方了。
叶玉勒马停下,若只查印绶,她执假过所便能通行。
遥遥一望,对方手里还有画像,她过不去了。
叶玉犹豫是否自报身份,请他们帮忙救人,可转眼一想,那平春县令如此可恨,这群人受他之命前来抓人,根本不会相信她的说辞。
叶玉徘徊在郊外,忧心如焚,王闻之那四人还等着她找人救呢。
想起忧心如焚,她脑海闪过一个念头,翻身下马进林子里起火,专挑易燃的树叶烧。
树冠将一缕灰烟疏散开,远远一瞧,只能看见一层淡淡的烟飘出树顶,化作天边的一抹云。
叶玉把脸抹黑,撕了裙摆将草木灰收集起来,策马径直冲向城门。
守门的兵卒看见远方有人快马加急冲过来,口中含着:“八百里消息加急,闲人速速避让!”
“八百里消息加急,闲人速速避让!”
听得此话,挡马的栅栏提前被城门守卫撤开。
待人驾马来到不远处,他们却发现她身后不是什么驿卒的专用旗帜,而是一面被涂了红黄颜色的破布!
这时候,重新拉起挡马栅栏已经晚了。
兵卒们抄家伙阻拦,温热的草木灰迎风撒过来,火辣辣地刺激他们的双眸流泪。
叶玉一甩鞭子,直接策马闯过去,进入城内。
“八百里消息加急,闲人速速避让!”
听得这话的百姓急忙往两边躲,人一经过,却发现那是个女子,后背插的旗帜也是假的!
有幸免的兵卒端来清水给被草木灰灼伤眼睛的人净面。
他们个个双眸通红,干涩又刺痛的眼珠子爬满血丝。
为首的小将分散手下到其他城池蹲守嫌犯,此时身边仅剩六名手下。
他翻身上马,咬牙红着眼睛命令道:“随我去追!”
叶玉快马疾驰三刻左右,看眼就要抵达出去的城门,她大声喊:“八百里消息加急,闲人速速避让!”
听得这话的兵卒立即拆开挡马栅栏,开到一半,街头深处有人追过来,怒吼一声:
“不要开,她是假的!”
关卡开到一半的兵卒犹豫不决。
叶玉把一包草木灰丢出去,尘烟四起遮蔽视线,守城兵卒们干咳、红眼流泪,但情况比入城的兵卒好多了。
叶玉手中拿大刀一抽马臀,“驾!”
她夹紧马腹,身下的马长嘶一声,冲向城门,马儿鬃毛飞扬,鼻息喷出白雾。
穿过烟雾时。
叶玉屏住呼吸,闭上双眼,静听耳畔嘈杂咒骂、哀嚎、埋怨、咳喘,还有急速的风声拂过的微凉。
她一勒缰绳,马儿前蹄扬起,硬生生跃过挡马栅栏,马腹擦过仓皇的兵卒头顶,稳稳落地。
束起来的长发在脑后飞舞,衣摆摇曳不休。
她呼吸恢复,两眼睁开,回头瞧见那一地的兵卒人仰马翻,乱成一锅粥。
那负责通缉他们的小将也快要追过来。
叶玉立即疾驰,离开翠城前往下一个地方。
八天的时间太长了,也不知一来一回,能否及时救回人?
叶玉策马奔腾在旷野中,身后一队长长的队伍在追逐她。
一阵又一阵的狂风接踵而来,拂过大地,化作草浪荡起涟漪。
跑了不知多久,苍穹上的一朵白云冲出一个黑点,发出响彻九天的啸鸣。
叶玉大喜,牵着马鞍斜挂在马腹,俯身揪走路边的叶子。
两片叶子合在一起吹奏哨音,三短一长的音调响起,那只鸟俯冲直下,由一个黑点渐渐化作巨大的海东青,展开双翅扑倒她身后的追兵。
这是梁崇的那只“大熊”,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放它到石头镇,让这对夫妻鸟相会。
“大熊”认出了叶玉,扑倒那名兵卒后,他们的速度减缓了。
叶玉策马继续往前跑,这只海东青在附近,那么陈七与石砚也就不远了。
她在地上策马狂奔,海东青在半空展开双翅护持着她前行。
它偶尔佯装攻击身后的兵卒,扰乱心神,令他们时而猝不及防勒马停下。
后头的小将摸了周身,他没带弓弩,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短匕,甩向那烦人的鸟儿。
海东青振臂翱翔,躲开一击。
培养这一对通人性的鸟,梁崇从嗷嗷待哺的幼崽养到了如今的威武雄壮,共计花了七年的时间。
叶玉跑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遇到一行人。
远远一瞧,那正是他们“朝思暮想”多日的陈七与石砚,他们身后跟了百余名手下。
有人身着宫廷侍卫的盔甲,有人身着县城衙役的袍服,应当是他们到周边城池借调人手了。
他们听着海东青的鸣叫,循着声音来找人,还真发现了被追赶的叶玉。
“公……”石砚动了动唇,转而道:“叶姑娘!”
叶玉勒马停下,真好,她不用拼命跑去冲州了。
她气喘吁吁道:“刺客找到了梁崇他们,快随我去救人!”
陈七急忙策马过来:“叶姑娘,你可知道他们在何处?”
叶玉舔着唇皮,按捺跳动的心口,“是……翠城到止山城之间的郊野,他们行踪不明,生死不知,快!快……”
说到最后,叶玉提不上气,只能喘息片刻。
后面的追兵赶到,两方人马相峙。
那小将暗忖这女子有帮手,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精铁打造盔甲的侍卫,只怕来头不小。
难不成,郡守与平春县令真惹到大人物了?
一个黑色物件丢过来。
略有怯意的小将伸手接住,那枚令牌铜质错银镌刻字眼:安定都尉符。
背后刻小字:建彰元年少府敕造。
建彰是先帝的年号。
“!!!”
小将脸色一白,都尉品阶是他的上上上上级,又是一块令牌丢过来,砸中他的脸。
他痛呼一声,急忙伸手接住,定睛一瞧,握住令牌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一枚铜质鎏金以错银的篆书镌刻四字:光禄勋符。
背后刻字:武临元年少府敕造。
武临是当今陛下的年号。
小将犹如化作风干的石头,一动不敢动。
叶玉催促:“拿上你的破画像,调遣周边所有城池人手帮忙,随我去营救少府、廷尉、光禄勋还有安定都尉!”
听得还有少府大人与廷尉大人。
小将身体凉了半截,这不是惹到大人物,是惹到五指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