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痣可能是她昏迷时,擦头发看见的。
三月份的时间也有可能她胡诌,误打误撞对上了。
叶玉如此想着,含糊道:“好啊,我会帮你多注意的。”
虽有救命之恩,但不至于让她养老吧?过几天,她的伤养好了,还是得尽快离开长安。
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过活。
玄济看她没什么反应,内心失落几分。
这世上长得相似之人太多,除了一个襁褓,孩子身上什么也没留,不好辨认。
或许是她猜错了。
玄济到正堂开始新一天的焚香诵经。
妙石与妙竹端来她的早饭与药,吃饱喝药后通体舒畅,身体的力气也恢复了。
她试图下地走动,只要动作幅度不大,别太用力,是不会牵扯内伤的。
妙竹对新人很好奇,“若你没有家,以后是可以住在道观的。”
住在这里?
叶玉双眸一亮。
“是啊,我与妙石都是真人们捡回来养大的,若你愿意,可以当我们的小师妹,不过你年纪大,我们也可以让你当妙字辈的大师姐。”
叶玉很心动,若是留下来,她倒是不介意给玄济养老。
但是这里离长安太近,会被发现。
她叹一口气摇摇头,说出了此生最违心的话。
“我有家。”
说完,她皮笑肉不笑地咧开嘴,极力辩解:“我爹娘很好,兄弟姐妹也很和睦,我是要回家的。”
妙竹知道这个新人不会留下来,“哦”了一声,她只怅惋片刻,就带着叶玉到后山烤蝉蛹。
观中吃素,但她与妙石两个丫头长身子,被允许偷偷吃点荤的,不过只能到观外吃。
现下是夏末,是吃蝉蛹的好时节,昨夜晚归,妙竹在泥土中挖了一点,在厨房炸好。
她们一拍即合,跑到后院小门等人,妙石红着一张脸从柴房出来。
“那边的施主需要换药,我来晚了。”
叶玉疑惑,“除了我,还有别人受伤了吗?”
妙石点头,“那位郎君面貌极好,可漂亮啦。”
说的不是冯英,叶玉心中浮现的警惕消散,“咱们走吧。”
*
王、刘、卫、梁四人带人寻了一夜,夜间昏黑,他们只沿着河面找。
清晨天一亮,他们立即入山林搜索,四人分散在不同的区域寻人。
手下能用的人手全都派出来。
王闻之带着四个义站在一处山坡,远处是一座隐匿在林子的道观,飞檐翘角藏于翠绿树梢。
坡下是一条小溪,三名女子在溪边生火烤蝉蛹。
其中一人虽然脸色煞白,但嘴里喋喋不休地讲笑话,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山间。
她捏着嗓子,神采奕奕道:
“老翁遇到一个年轻人上门讨水喝,年轻人说:老翁,我背井离乡不容易,你给我一碗水吧。”
其余两名女子认真听着,女子继续道:
“老翁听了他的话,惊讶地看着他,此人天生神力,居然把背得动一口井。”
叶玉语调转变,绘声绘色地学老人家说话。
“老翁说:你把井背走了,别人怎么喝水?你有一口井,怎么还上门讨水喝咧?于是,老翁把门一关,将年轻人拒之门外。”
妙石与妙竹捧腹大笑。
叶玉看见自己的冷笑话被人听懂了,也笑起来,牵起腹部的伤口传来阵痛,又龇牙咧嘴倒吸一口气。
王闻之伸手制止身畔的人不去打扰她。
远处的三人头上戴着不知名的野草花环,但在她头上异常美丽,晨光洒向山野,照亮她的脸。
抛去仇恨与烦恼,她此刻一身轻松,就连那张笑脸也变得明媚极了。
对于叶玉,他从失而复得,不择手段地抢夺、到后来汲汲营营算计奸夫、再到后来他诚心打动,都无法挽留她。
在他们四人之间,她一个都不选,直接溜走,不过是不喜欢他们罢了。
感情之事如一阵风,捉摸不透。
他不知道她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反正不是他这样的。
王闻之自嘲地牵着嘴角,落寞地眺望下方的女子。
她笑得爽朗大声,眉眼一颦一笑舒心自在,没有在皇宫的虚以委蛇、也没有刻意讨巧卖乖。
她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自己。
知道她是安全的,这就足够了。
他不再强留,就此放手成全她,只希望往后她的人生都如今日这般明媚灿烂。
王闻之捏紧手心,熬了一夜的眼眸爬上几条血丝,眼波不再清澈,他低声道:
“西边没有发现,咱们走吧。”
十义不解,那叶玉不就在下面吗?怎么装没看见啊?
“公……”
话未说完,五义立即捂住他的嘴拖走。
公子浑身散发着幽怨的苦情味道,一看就知道是打算狠下心放弃小夫人了。
就别让十义张嘴气他了。
他们紧随而去,与另外三支人手汇合。
王闻之挽起袖子,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捡起地上的树枝,指了指与她相反的方位,不紧不慢道:
“手底下的人说在那边看见行踪可疑的人。”
四人交换过信息,往那个方向而去。
溪边。
叶玉与妙石、妙竹吃了蝉蛹,在河边戏耍一通就回清莲观吃午饭。
大家分餐各吃各的,互不打扰。
她与玄济真人住在一间屋子,凑在一块吃饭。
玄济给她夹菜,叶玉也投桃报李,夹自己的菜还回去,倒真有一番天伦之乐。
玄济想了想,惆怅道:“若女儿在我身边,应该如你一般大。”
又来了,这玄济真人哪里都好,就是想骗她养老,她看着才四十不至如此吧?
窗子外有翠绿的蚂蚱跳入屋内,爬上一张台案。
叶玉手执筷子,双眼盯着那只零嘴。
透过窗子,她看见妙石捧着饭菜从厨房走到斜对面的柴房敲门。
柴房打开,走出来一个男子。
那人衣着一般,但脸皮白净,眼眸狭长,薄唇殷红如血,浑身透着一抹不正经的邪气。
他对妙石温柔一笑,“多谢妙石姑娘了。”
叶玉眯了眯眼,眼眸闪过一抹幽光。
“他为何在这里?”
玄济真人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轻声答:“那是昨夜来投宿的善信,他的同伴受伤昏迷,在咱们这里借住几天。”
她看见叶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年轻男子,试探问:“怎么,你们认识?”
叶玉咧开嘴,眉眼笑盈盈,轻快道:“何止是认识,我们是掏心掏肺的关系。”